聽到房玄齡的話,李世民以及眾人都以為自己出現(xiàn)了幻覺。
這首詩要說是魏征的作品也就罷了,好歹人家做到了這個位置上,而且還經(jīng)常和李世民打交道,一來二去,有了這些感悟也就是了。
一個小小的子爵,連一個正經(jīng)差事都沒干過的少年, 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來。
真正的是讓人大跌眼鏡。
“房相,你想要為魏叔玉求情,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吧,要是別的事情,下官還不好說什么,可是這詩詞一道,講的就是一個言由心生,那魏叔玉未曾經(jīng)歷過這樣東西,又怎會生出這樣的感慨?
難道他還是個天才不成?”
在眾人的一片沉默之中,弘文館館主謝恒率先站了出來。
面對李世民,甚至是長孫無忌,房玄齡都表現(xiàn)的謙虛有禮,那是因為房玄齡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尊敬他們。
可是面對謝恒這樣出身自五姓七望家族的領頭人,在成婚的時候,領教了這些人的惡心之處以后,房玄齡早就對這些人沒有什么濾鏡了。
所謂的百年世家,名門望族,不過是一群見風使舵,自私自利的蠹蟲罷了。
只見房玄齡淡淡掃了謝恒一眼,冷笑道:
“天才?若說世上真有這樣的天才又如何?別的不說,光說是魏叔玉自回到長安之后,做的那樁樁件件,哪一件是普通人的手筆,又給朝廷帶來了多少進賬,別的不說,光說他在周至那邊開設礦場,收留那些流民,便是功德無量的事情,反觀之,謝大人自任弘文館館主以來,又為朝廷做了什么?”
“你……”
面對著房玄齡的質(zhì)問,謝恒一下子就被懟的啞口無言,只得滿臉漲紅的在那里生悶氣。
“咳咳,房相,有什么話好好說便是了,何苦如此出言刻薄挖苦同僚?”
眼看謝恒吃癟,一旁的盧玉山自然是要救一救的。
盧玉山從座位上起來,對著李世民行了一禮,笑道:
“陛下,老臣以為,這詩詞一道終究是小道,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,方才房相說的那穩(wěn)固江山的道理,老朽也頗為認同,咱們又何必糾結(jié)于一首詩詞的歸屬,不妨讓房相講講,這首詩與他那的道理,有何關(guān)系才是……”
盧玉山說完話,便又老神在在的坐回到了座位上。
仿佛一切都沒有發(fā)生,什么都和他沒有關(guān)系似的。
聽到他的話,長孫無忌面露贊許的神色。
不愧是老祭酒啊!
手段當真是老辣!
若是揪著這首詩不放,那么極有可能會讓李世民對魏叔玉起了惜才的心思,再要處置可就沒有那么嚴重了。
自家老板的心思,長孫無忌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。
若說是古往今來的帝皇,誰最愛惜人才的話,當今這位說第一,那便絕沒有人敢說第二的。
果然,在盧玉山說完之后,李世民便不再深究這首詩的由來,而是看向了房玄齡,面露疑惑之色。
“對啊……房相還是先解釋一下兩者之間的關(guān)系吧……”
眼見李世民沒有上鉤,房玄齡目光中閃過一抹可惜之色。
因為他之前確實有著特別的心思,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去提醒李世民,雖說魏叔玉闖下了大禍,可是之前這個孩子對大唐的貢獻可也是實打?qū)嵉陌。?/p>
而且在收留流民方面,太子李承乾的表現(xiàn)同樣亮眼。
這倒不是房玄齡因為私人關(guān)系替太子說話,而是他是真心認為,一個如此善待百姓的太子,將來若是做了皇帝,也絕對不會壞到哪里去。
不過眼下李世民既然發(fā)問了,房玄齡自然不好再說什么,只好將他原本的心里話說了出來。
“回稟陛下,微臣之所以提到這首詩,便是因為歷朝歷代之所以可以承襲下來,說到底承襲的是制度,而非是人……漢朝繼承的乃是秦制,晉朝又繼承漢制,到了咱們大唐,想來陛下以及諸位大人也都明白,咱們的規(guī)矩法度,大多是從隋朝繼承而來。
陛下若是想要穩(wěn)固江山,那么這繼承的規(guī)矩自然是需要先定下來,一旦確立,便不可輕易改變,否則那才是只管穩(wěn)定一時朝局,卻為將來埋下禍根才是……”
房玄齡說完這番話,便直接跪倒在地,面露慘然之色。
他明白,自己這番話雖然說的在理,卻說在了李世民的痛點之上,完全屬于在傷口上撒鹽了。
實際上,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,這天底下的王朝的繼承制度,說起來只有一條,那便嫡長子繼承制。
只不過這樣的制度,在李世民手里被小小的改變了一下。
但是作為一個自詡正統(tǒng)的君王,作為一個想要成為天下表率的男人。
李世民自然也是希望可以將這個制度繼承下去的。
否則也不會在李承乾剛出生沒多久,就冊立為東宮太子。
為的就是堵住天下悠悠眾口。
怕人家說,老子是反賊,現(xiàn)在好了,生的兒子也不講長幼有序,成了一窩子的反賊。
這句話對于李世民來說,天然便有著退燒貼的作用,只是沒有人敢說出來。
因為這句話,同樣犯了李世民的忌諱。
所以在說出來之后,房玄齡便主動跪到地上領罪。
他知道,即便李世民認可了自己的說辭,但往后在李世民的心中,他們這對君臣已經(jīng)有了隔閡。
房玄齡再也不會是李世民最親最近的人了。
但為了魏叔玉和太子,房玄齡也認了。
一旁的長孫無忌看著地上的房玄齡,臉上露出一抹訝然之色。
他完全沒有想到房玄齡為了這兩個人居然做到了這個地步。
以他對李世民的理解,怕是過不了多久,房玄齡便要失去相位了吧。
“為了兩個毫無血親關(guān)系的人,便去觸動陛下的逆鱗,真的值嗎?”
長孫無忌捫心自問,然后搖了搖頭。
他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。
很快,他的嘴角便多了一抹笑容。
因為他知道自此之后,這個朝堂上,再也沒有人可以和自己抗衡了。
若是房玄齡被罷相之后,不管是誰上來,見了自己不都得矮一頭嗎?
嘿嘿,這一次想不到還是個三喜臨門??!
廢掉了太子與魏叔玉,還捎帶起了房玄齡,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!
長孫無忌低著頭,眉宇間盡是笑容。
就在這時,只聽得龍椅上傳來了一聲嘆息。
“玄齡,你這是何苦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