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,太極宮。
此時已是深夜,太極宮里仍舊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。
看著桌子上那堆積如山的奏折,李世民深深嘆了口氣。
曾幾何時,他覺得只要坐上了龍椅,便是全天下最痛快的事情。
卻不曾想,等到真坐到了這個位置,才陡然發(fā)現(xiàn),這哪里是什么龍椅皇位,分明是一座囚籠而已。
所謂的皇帝,不過是給自己畫地為牢,被國家驅(qū)使的一馬夫而已。
每天有批奏不完的奏折,從四面八方遞上來,還有數(shù)不清的事情,等著他一一決斷。
有的時候,李世民真的想撂挑子了。
他也曾想過,要不要學(xué)那秦漢兩朝,設(shè)置出來一個丞相,好歹還可以幫自己分擔(dān)一些責(zé)任。
畢竟,大唐的宰相與漢朝的丞相,除了名字里面都有一個“相”字外,其實區(qū)別還是很大的。
漢朝的時候,丞相的權(quán)力甚至可以大到威脅君權(quán),因此才有了董卓,曹操都以丞相自居,便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,成為帝國真正的掌舵人。
可是大唐不同,大唐的宰相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叫法而已,更多的是一個身份的象征。
在漢朝,丞相位列三公之首,通常只有一人擔(dān)任,偶爾有分過所謂的左右丞相。
可在大唐,宰相卻是一個群體的集體叫法,中書令,侍中,尚書令,仆射,同中書門下三品,同平章事,凡擔(dān)任過這些職位的官員,都可以稱呼為“相”。
所以歷史上,在唐朝,尤其是初唐,宰相尤其的多。
與大漢丞相,單獨開府領(lǐng)政不同,唐朝的宰相們更多是皇帝顧問團(tuán),或者說是秘書班子的存在。
替皇帝出出主意,集體議事還可以,可是處理政事的權(quán)力,仍舊握在李世民手中。
這也是李世民矛盾的地方。
真要放權(quán),作為皇帝他肯定是不爽的,可是不放權(quán)的話,光是桌子上這些奏章就得把自己給累死。
傳說當(dāng)年秦始皇不管走到哪里,都帶著兩百多斤的竹簡,極為勤奮,更有人說,秦始皇當(dāng)年便是被這樣累垮了身體,才壯年早逝。
“哎,還是缺人啊!若是準(zhǔn)備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再多一點,朕何以至此啊……”
李世民用手指拔了拔筆尖上的雜毛,臉上一副感慨的神色。
不過轉(zhuǎn)念一想,又釋然了幾分。
因為他想起這一次開了恩科之后,終究是給朝堂注入了許多新鮮血液。
房遺愛,唐善識,裴行儉這些人,嚴(yán)格意義上來說,都不是出自那些世家大族,全都是貨真價實的天子門生。
更別說礦場學(xué)堂里面那同樣上榜的那些災(zāi)民之子,那些人更是視自己為君為父。
相信最多十年,這些年輕人終究可以成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,到了那時,或許眼下的局面就不一樣了吧。
想到這里,李世民不禁想起了魏叔玉。
說起來,這些人雖說是自己的門生,可與魏叔玉的關(guān)系也同樣重要。
還有那所謂的學(xué)區(qū)房項目,又給朝廷增添了不少進(jìn)項。
“那家伙還沒有消息嗎?”李世民開口問道。
聽到這話,馬周在角落里抬起頭來,微微一愣,才明白李世民說的是魏叔玉,不由一臉苦笑。
別看李世民對魏叔玉動不動便是罵罵咧咧,可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,人家這才是真正的簡在帝心。
光是這一項,給個大官都不做嘞。
“回稟陛下,微臣派人出去找了,聽說最后一次出現(xiàn),是在潼關(guān)那邊,再后面就不知道,不過聽來人說,魏縣子一路上都有補(bǔ)充食物,燃料,想來應(yīng)該能安全返航……”馬周如實答道。
李世民點了點頭,神色緩和了許多。
“看來這小子的熱氣球是成功了啊……如此也好,等他回來,朕倒是要瞧瞧這東西有多厲害,若是將來能用于軍武之中,這小子又是大功一件了。
你說,他這腦子里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朕不知道的?他那所謂的門派,真是他亂謅的不成?”
“回稟陛下,微臣也不知道,不過有一點微臣是確定的,那便是魏縣子有一顆報效陛下的誠心,微臣覺得有此足矣?!瘪R周起身正色道。
李世民點了點頭,笑了起來。
“你不必緊張,朕并沒有怪罪那孩子的意思,只是覺得如此后輩,將來若是訂婚成家,可得找一個好人家才是,莫要辜負(fù)了一身學(xué)問……”
“嗯?”
聽到這話,馬周眉頭一挑,馬上聽出了李世民話里面的意思。
辜負(fù)一身學(xué)問?
這個和成婚又有什么關(guān)聯(lián)?
忽然他想起一句話來,“學(xué)好文武藝,賣與帝王家”。
是了,有如此才華,若是不能收為自己的人,豈不是浪費了嗎?
馬周眼神中有些猶豫之色,因為他已經(jīng)確定,李世民起了召魏叔玉為婿的心思。
這對于旁人來說,或許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。
可是對于魏叔玉這樣的人來說,卻絕非好事??!
駙馬和駙馬實際上還是不一樣的。
就比如說長孫沖和房遺愛這樣的,人家的老子已經(jīng)位極人臣,在朝野上的影響力極大,不管是為了鞏固皇權(quán)還是為了牽制平衡,皇室都需要將其吸收進(jìn)來,以穩(wěn)固權(quán)力。
這兩個人當(dāng)上駙馬之后,本身的實力因為家族的原因并不會有多少損失,甚至因為成了皇親國戚,還能反饋回家族。
可魏叔玉不一樣,眼下魏征看似位高,可是并無實權(quán),有的只是名氣罷了。
魏叔玉一旦成為駙馬,魏家清貴領(lǐng)袖的身份便會立刻飛灰湮滅。
魏叔玉也只會成為甕中鱉,籠中雀,再也難有什么建樹了。
這讓對于魏叔玉一身本領(lǐng)有著深刻認(rèn)知的馬周,怎能眼看著自己的恩人掉入火坑呢。
“陛下,魏縣子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,只是眼下他年紀(jì)尚小,眼下便討論婚事,是否有些著急了?”馬周裝作極為輕松地笑道。
“不小了,想當(dāng)年朕和皇后定親的時候,也和這小子差不了多少,之前朕還在和無忌商議兩家的婚事,干脆這樣,等這小子回來,便將他的終身大事給定下來,咱們來他一個雙喜臨門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