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仲德,莫非你想到了什么?”
察覺到王仲德臉上的異色,王崇神情不由一動。
王仲德不敢隱瞞,便將心中的猜想說了出來。
“你是說魏叔玉?”
聽到王仲德的話,王崇微微一愣。
那小子在上林苑當(dāng)面陰陽他們的場景,還歷歷在目。
王崇自是對其印象深刻的很。
可是一想到那個少年紈绔在外的名聲,如此狠辣的手段應(yīng)當(dāng)不至于出自一個黃口小兒之手吧?
王崇微微搖了搖頭,緩聲道:
“區(qū)區(qū)一個子爵,怕是還沒有那么大的能量,那些謠言也就罷了,可貢院那邊的事情卻透著一些詭異,出了這么大的事情,也沒有見到官府出面,就讓學(xué)子們在那邊跪著,這分明就是推波助瀾啊!”
“義父,您的意思是……這背后出手之人,難道是當(dāng)今陛……”
王仲德吃驚地張著嘴巴,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。
他怎么也想不到,李世民居然會借著科舉的事情對王家下手?
這到底是為什么???
“呵,這便是帝王手段么……”
王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,有些頹廢地靠在椅背上。
在這世上,老天爺早就對一切東西都標(biāo)好了價格。
上一次圍獵的時候,他們看似讓李世民吃了癟,贏了半招。
可人家隨便一手,便打得王家措手不及。
想到這里,王崇不由對上一次圍獵的事情有些后悔了。
什么娶公主,讓皇帝難堪這種事情和家族在考場上的利益相比,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現(xiàn)在,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幾大家族能夠同氣連枝,共同進(jìn)退了。
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下人跑了進(jìn)來,說是幾位家主老爺聯(lián)袂造訪。
聽到這個消息,王崇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喜色。
到底是山東士族啊,果然同氣連枝。
剛聽說王家出事,便過來撐場面了。
想到這里,他連忙命人準(zhǔn)備好上等的茶水和點心,自己則帶著王仲德親自到門口迎客去了。
所謂五姓七望,是指:隴西李氏、趙郡李氏、博陵崔氏、清河崔氏、范陽盧氏、滎陽鄭氏以及太原王氏。
這一次,除了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以外,其他四家的家主都到了。
王崇帶著幾人來到大廳,落座之后,用了些茶水,然后才進(jìn)入了正題。
“此次王家遭逢大難,能蒙各位家主親自登門慰問,深表感激!咱們這一次,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,否則唇亡齒寒的道理諸位想必一定懂得。
這一次是我王家,恐怕下一次就會輪到各位的身上,唯有同心協(xié)力,一起聯(lián)名上表,方可化解此次麻煩?!?/p>
王崇一上來,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在他看來,這也許是唯一能夠幫助王家脫身的辦法了。
然后,他這邊話音剛落,那邊博陵崔氏家主的聲音便響了起來。
“老王,你說的倒是在情在理,可是你有沒有想過,若是咱們一起聯(lián)名上奏,那就是和陛下直接攤牌了。
陛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,若是好言相勸,那還有得商量,若是梗著脖子玩橫的,那陛下可不會給你什么好臉……畢竟咱們都沒有魏玄成【魏征的字】那本事,能夠直言勸諫而不被殺頭……”
聽到這里,王崇眉頭不由一皺道:
“那崔老哥的意思是?”
清河崔家摸著鼻子笑著道:
“老夫的意思嘛,其實這聯(lián)名上奏就大可不必了,王老弟要是擔(dān)心那謠言,不如就寫一個自辯的折子,我們?nèi)齻€替你作保便是,如此一來,想必陛下也不會再多說什么了?!?/p>
“什么!你讓我上書自辯?”
聽到這話,王崇臉色不由一沉。
事實上,上書自辯倒沒什么,只是這樣一來,在科舉結(jié)束之前,他主考官的位置,必定要因為避嫌而被拔掉。
這對于王家而言,自然是毀滅性的打擊。
見王崇沒有吭聲,一旁博陵崔氏的家主開口道
“其實自辯不自辯的,不過是一個說法罷了,主要是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,不要與陛下發(fā)生沖突便是,至于說你手上那幾人的前程,你允他下一次高中便是了,到時若還是今天這般景象,大不了由我崔家出面,親自安排,這樣總行了吧?”
想當(dāng)初,他們崔家因為崔浩堅的事情,已經(jīng)讓當(dāng)今陛下很不滿意。
這個時候,自然不想因為王崇的事情再去觸什么霉頭。
反正你王家收到別人的好處也沒有分給我們崔家一分,我們又為什么要冒著被拉下水的風(fēng)險在這里幫你?
這次他們過來,與其說是來幫忙,倒不如說是想給王家一個警告。
趁著事情還沒鬧大,趕緊認(rèn)個錯息事寧人也就得了。
不要耽誤大家發(fā)財才是正事!
看到其他家主臉上的神色,再結(jié)合崔家家主方才說過的話,王崇這才恍然大悟。
原來這四個人今日過來,并不是為了搭救自己,而是要眼看著王家自生自滅,而袖手旁觀?。?/p>
“盧老哥,鄭家家主,你們兩個怎么說,莫非也要勸老夫忍氣吞聲嗎?”王崇聲音冰冷道。
“瞧你這話說的,什么叫做忍氣吞聲啊……不就是一次科舉嘛,沒了這一次,還有下一次,說到底,誰叫你圍獵那天,太出風(fēng)頭,惹到了陛下,依老夫看,你還是盡早去給陛下賠個罪,說說好話吧?!?/p>
盧家家主話音剛落,一旁的鄭家家主聲音便響了起來。
“是啊,總不能你王家參加不了科舉,也不讓我們?nèi)覅⒓影??事關(guān)多少人的前程呢,總不能因為你王老弟一句話,說不要便不要了。
話已至此,要不要做,王老弟你自己斟酌吧!”
說完話,不等王崇回答,鄭家家主便已經(jīng)離開座位,朝外面走了出去。
他走之后,另外兩個家主也不好多待,也紛紛跟了上去。
在臨走前,還是耐著性子,對王崇進(jìn)行了一番勸說。
言外之意都是,你王家要死,那就自己死去,別拉著其他三家下水?。?/p>
雖然你們王家的科舉生意做不成了,可也不能就因為這個讓其他三家也放棄業(yè)務(wù),喝西北風(fēng)吧?
從四家家主進(jìn)來,再到幾人出去,不過半盞茶的時間。
看著桌上茶杯里面冒出來的陣陣水汽,王崇的臉色已經(jīng)變得一片紫黑。
他想過許多種結(jié)果,卻唯獨沒有想過,事到臨頭,這幾家家主居然會做出自掃門前雪的決定,直接將王家當(dāng)成了棄子!
好一個五姓七望!
好一個名書香門第,名門望族!
好一個諄諄君子!
倒頭來,還不是一群滿肚子爾虞我詐,自私自利的偽君子!
看到原本以為能當(dāng)做救星的四位家主,就這么離開,王仲德此時也是傻了眼。
他原本以為,這種狗血的事情,只會發(fā)生在他們鄉(xiāng)下,那些因為要搶奪家產(chǎn)的人戶家里。
卻不曾想,京城這邊的競爭更加慘烈且沒有底線。
“義父,咱們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??沒有這四位家主的支持,科舉的事情,怕是要難辦了……”王仲德一臉擔(dān)心地說道。
卻見一旁早已氣瘋的王崇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。
“難辦?那就不辦了!”
說著,只見王崇起身,猛地將桌子推翻在地。
一時間,茶杯,茶壺摔了一地,水光四濺。
做完這些之后,王崇彷佛才解氣一般,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接下來,只見他理了理衣領(lǐng),咬牙切齒道:
“你這便隨老夫進(jìn)宮面圣!”
“呵呵,我王家辦不了的事情,你們其他幾家也休想辦成!”
“是你們不仁在先,就別怪我王家不義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