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韋小寶?”
聽到這個名字,馬周微微一愣,旋即一臉迷茫道:
“回稟陛下,草民并未聽過這個名字,不知此人與這奏折之事有何關(guān)系?”
李世民見馬周不似作偽,心里暗暗有些意外。
“是他向朕推薦的先生,卻沒想到,先生竟然不識得此人,真是怪哉!”
他原本以為,韋小寶之所以推薦馬周,是因為兩人相識。
可眼下這情況,明顯是兩人是不相識的。
都說外舉不避仇,內(nèi)舉不避親。
韋小寶能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,推崇到這個份上,如此一看,一旁的杜楚客就顯得有些小肚雞腸了。
此人之前在突厥使者的事情上,李世民就有些不喜。
只是礙于杜如晦的面子,沒有責怪對方這個堂弟,可這一次,明顯看得出來,這個杜楚客不但目光短淺,心胸也有些狹窄。
這樣的人,放在兒子身邊,說不好就是定時炸彈。
保不準,哪天就會把他兒子拐到溝里去了。
事實上,歷史上杜楚客后來還真地慫恿李泰去奪嫡,還幫著賄賂朝中大臣,最后被李世民發(fā)現(xiàn),罷官流放了。
李世民看了杜楚客一眼,淡淡道:
“既然杜長史一心想要為國效力,總在越王府里,終究是有些大材小用了,不如去幫越王看看這天下,好教其知曉民間疾苦!”
“這奏折上說,虔化縣令貪贓枉法,草菅人命,已被正法,正好空缺,你便去那虔化,做上一任縣令吧!”
“什么!”
聽到這個,杜楚客雙腿一軟,差點跪在了地上。
虔化那地方,地處西南荒野之地,根本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。
一個人若是到了那個地方當官,那基本上和判了死刑沒有區(qū)別。
“怎么,你不愿去?”李世民冷聲道。
“臣……臣……”杜楚客支支吾吾,不敢支聲。
“是舍不得你那新娶得小妾吧!”
李世民眼中閃過一抹嘲諷。
有些人,把鹽方那么重要的東西,說給就給,有的人,只會嘴巴熱血報國,卻舍不得自己的安樂窩。
誰是忠,誰是奸。
高下立判!
想到這里,他對于韋小寶賣掉宅子的事情,忽然釋然了。
唉,或許那小子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……
聽到李世民的話,杜楚客直接跪在地上,眼神求助似的看向李泰。
可是面對著自己父皇的威嚴,極具察言觀色的李泰,自然不會往槍口上撞。
這時,李世民卻突然回過頭來,看向馬周,道:
“馬周,你愿意前往虔化縣,當這個縣令嗎?”
馬周想了想,不卑不亢道:
“草民愿往?!?/p>
“哦?你就不怕那里窮山惡水,一輩子碌碌無為嗎?”李世民好奇道。
馬周搖了搖頭,沒有說話。
李世民深深看了馬周一眼。
一般人到了這個時候,都會慷慨激昂一番,至少也要表達一下忠心。
可馬周卻一言不發(fā),彷如在說,既然拿定了主意,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。
于是乎,李世民看向馬周,越發(fā)覺得順眼了,心里感慨道:
“韋小寶這臭小子,眼光倒是不錯……”
李世民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。
“馬卿家愿往,朕卻舍不得了……”
說著,看向何力士道:
“傳朕旨意,馬周股肱之寄,誠在忠良,見事敏速,多稱朕意,明日起,在門下省任事,侍御駕前吧……”
聞言,馬周身子一僵,連忙叩頭謝恩。
原本以為,陛下讓他過來,頂多會賞他一份事做。
卻沒想到,竟然給了他如此要職。
侍御駕前,那可是與陛下朝夕相處的機會??!
不知會讓多少人眼紅嫉妒。
“韋小寶嗎?”馬周暗暗記住了這個名字。
他知道要是沒有這個人,也就沒有他馬周今天騰飛之日。
這是恩人啊!
李世民看向李泰,又想起之前魏征被逼著“無家可歸”的事情,沒好氣地說道:
“你回去好好讀書,莫要學(xué)那魏叔玉,整日惹是生非,見賢思齊懂不懂?唉,爾等要是有那韋小寶一半伶俐,朕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。”
眼看這邊事情告一段落,李世民便將所有人都打發(fā)走了,只讓房玄齡留了下來。
“《氏族志》編的怎么樣了?”
聞言,房玄齡連忙回答道:
“崔先生說編得差不多了,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給陛下?!?/p>
李世民看向房玄齡,忽然玩味道:
“你說在咱們這位崔先生眼里,這長安城是不是與那虔化縣,沒有區(qū)別?”
“這……”房玄齡面露苦笑,沒有吭聲。
他知道自上次缺糧之事后,咱們這位陛下便對崔浩堅有了極大的怨氣。
要不是為了修編完《氏族志》,恐怕早就把對方逐出長安了。
李世民見房玄齡不說話,也不以為意,只是冷哼了一聲,便拂袖而去。
……
盩厔縣。
一連幾日,天還未亮,魏叔玉便跑到了礦上,盯著進度。
自那日知道錢荒的消息后,他整個人猶如打了雞血一般,駐扎在這邊不走了。
眼看著一筐筐的銅礦石被挖了出來,再被融化,提純,分離出雜質(zhì)。
魏叔玉笑得嘴巴就沒合起來過。
眼下的問題,只剩下怎么把這些銅礦給賣出去。
長孫沖他們幾個,有著不同的意見。
長孫沖說是要做成銅錢,然后賣到當鋪,這個方案當即就被否決了。
朝廷對于私自鑄錢的事情,管得極嚴,說是掉腦袋的事情,也不過分。
真要做成銅錢,怕是還沒賣出去呢,就被人家順手牽羊一鍋端了。
房遺愛說可以當作銅礦,直接賤賣,反正這里礦石這么多,怎么看都是賺的。
程處默說干脆打造成兵器,賣到軍營里,聽得其他人幾個目瞪口呆。
好家伙,這是打算直接起兵造反了是吧?
周亞夫墳頭的草已經(jīng)幾米高了……
最后,還是魏叔玉拍板決定,捏成太上老君的銅像,同時在銅像下面刻上祝福語。
比如“恭喜發(fā)財”,“金榜題名”什么的。
畢竟,連李世民都承認,自己是道教祖師爺,李耳的后人。
用太上老君打開銷路,應(yīng)該差不了。
確定好了這些之后,魏叔玉便離開了盩厔。
只等著幾日之后,那邊將貨物弄齊了,便直接開賣。
……
回到長安,魏叔玉回到了府上。
他前腳剛到,三弟魏書琬便偷摸溜了回來。
“大哥,這是最近幾日,父親的奏折,二哥讓我留給你的。”
魏叔玉摸了摸弟弟的腦袋,隨手丟給了一個錢袋子。
“吶,拿著吧,省著點花?!?/p>
“得嘞!”
拿到錢袋子,魏書琬一刻也不想待,直接拿出去準備揮霍了。
魏叔玉則是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。
他打開奏折一看,不禁愣了愣神。
原來是這幾日,陛下突然頒下詔令,讓京城五品以上官員為國舉才。
這份奏折上面,魏征也舉薦了好幾位。
只可惜的是,魏叔玉一個也不認識。
這說明什么?
這說明魏征舉薦的這些人,或許有些才華,卻不是最頂級的那一批。
也難怪上一世魏家出事之后,沒有人能站出來講話。
這不是人微言輕,是什么!
魏叔玉直接將那封奏折揉成一團,躺在地板上,翹起了二郎腿。
“嗯!一定得找?guī)讉€超級大腿才行,又粗又大又硬的那種!”
似乎想到了什么,魏叔玉嘴角浮現(xiàn)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。
那一人滅一國的王玄策,這會還在融州黃水縣當縣令吧?
還有那三箭定江山的薛仁貴,這會應(yīng)該正在張士貴軍營里當伙頭兵吧?
還有那個“無敵神探”狄仁杰,這會……哦……這會還沒出生,不過沒關(guān)系,拉攏他父親也是一樣的。
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嘛!
想到這里,魏叔玉拿起毛筆,開始在奏折上,奮筆疾書起來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修改魏征奏折的愧疚感,越來越淡了。
果然啊,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賤則無敵!
不多時,一封全新的奏折,便寫好了。
拿著那封奏折,魏叔玉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。
這時候的舉薦制度,可不是兒戲。
一旦舉薦上去,兩者之間,便是主從的關(guān)系。
也就是說,一旦這封奏折,傳到宮中,得到了皇帝的允準,那么奏折上面的這三個人,便算是徹底打上了魏家的烙印。
到時候,出門左青龍,右白虎,嘖嘖,想想都威風??!
寫好奏折,魏叔玉便叫人將奏折遞到了宮里。
這封奏折,先是到了門下省,再經(jīng)由中書省,很快便到了李世民的面前。
看著奏折上的那幾個“生僻”的名字,李世民不由愣在了那里。
一個縣令,一個伙頭兵,也就一個夔州長史,狄知遜他還有點印象。
這羊鼻公是瘋了嗎?
把如此寶貴的舉薦機會,就給了這幾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家伙。
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氣,百思不得其解道:
“這些人,莫非是那羊鼻公的親戚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