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李世民念出的名字,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不由對視一眼。
如果記得沒錯的話,這應(yīng)該是陛下第二次提及這個名字了。
上一次,長安缺糧時,李世民就說過這個名字。
當(dāng)時他們只是稍微留意了一番,后來查無消息,漸漸地也就將這個人拋諸腦后了。
卻不想,此時再度被李世民提起。
他們看著李世民,似乎想到了什么,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。
難道說,這一次梁師都慘敗的事情,和這小子也有牽連?
李世民苦笑地點了點頭。
“你們猜的沒錯,早在數(shù)日前,這韋小寶便對朕說起過,此戰(zhàn)梁師都必敗,還讓朕不要擔(dān)心……”
“嘶!”
饒是有了心理準(zhǔn)備,可是在聽到這確切的消息時,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還是被嚇了一跳。
“會不會是巧合?畢竟此事太過離奇了,那夏州距此千里開外,難道他還能未卜先知不成?”
長孫無忌皺著眉頭。
對于鬼神之事,他向來是不信的。
“當(dāng)時他還說過,梁師都會被他的弟弟殺死……”李世民深深看了兩位重臣一眼。
“什么!”
聞言,房玄齡瞪大了眼睛,這下子他終于明白了,為何陛下在聽完奏折后,是那種表情了。
戰(zhàn)爭的輸贏或許可以說是運氣,可若是連梁師都的死法,都說得一清二楚,這可就有些嚇人了。
此時,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表情復(fù)雜。
實在是因為眼前發(fā)生的事情,太過匪夷所思。
這時,李世民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。
“說來慚愧,上一次那開通漕運的建議,也是出自此子口中……光是這一條,便為朝廷省去了無數(shù)麻煩……”
到了這個時候,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神情已經(jīng)凝重起來。
若是此人真有那等本事,那絕對是一個曠世奇才!
“臣恭喜陛下,賀喜陛下,有此子在,我大唐無憂矣!”長孫無忌行了一禮。
房玄齡緊跟其后,說道:
“陛下是否想要招攬此人入朝為官?臣可以派人去……”
李世民搖了搖頭,有些可惜道:
“還不到時候啊!”
面對著兩人不解的神色,李世民笑道:
“這韋小寶只是一條小魚,朕更看重的是他的師父,陳近南!”
“能教出這樣的徒弟,此人怕是有經(jīng)天緯地之才,若是貿(mào)然行動,驚動了此人,那便有些得不償失了!”
說到這個,李世民似乎想起了什么,詢問道:
“那小子說他師父住在靈臺方寸山,斜月三星洞,你們二人熟知我大唐山川風(fēng)貌,可有聽說過那是什么地方?”
“靈臺方寸山,斜月三星洞?”
長孫無忌和房玄齡搜腸刮肚,冥思苦想,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時間,最終一臉茫然地?fù)u了搖頭。
“罷了,下次有機(jī)會,朕再親自問問吧。”
李世民笑著嘆了口氣。
這韋小寶,有本事歸有本事,可同時也是一個小滑頭。
想要從這小子那里套出點有用的東西,不給點實際的,怕是沒可能了。
不過眼下徹底解決了梁師都的問題,終究算是一件喜事。
……
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離開之后。
沒過多久,就見到李承乾與李泰走了進(jìn)來。
原本今日是考教他們學(xué)問的日子,卻不想后來發(fā)生了諸般插曲。
此時的李承乾仍然是一臉懵逼的模樣。
明明上一刻還在閉門反省呢,下一刻,卻又被父皇叫了過來。
“太子,你可知錯了嗎?”李世民板著臉,裝作一副故意生氣的模樣。
回頭想想,他確實沒想到自己眼中這個有些古板的兒子,居然做出如此大膽的事來。
突厥使者欺壓百姓的事情,他不僅聽說過,甚至當(dāng)日還在教坊司見過。
能斬殺這些畜生,他內(nèi)心深處,其實是喜悅的。
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當(dāng)初韋小寶那小子,似乎也是熱血上頭,準(zhǔn)備上去干一架的模樣。
或許這才是年輕人的樣子。
有了這樣的年輕人,大唐未來才會有希望。
不過,即便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彎來,讓他對兒子認(rèn)錯卻是不可能的。
原本他以為李承乾,還會繼續(xù)倔強(qiáng)下去,死不悔改。
卻見李承乾恭聲道:
“回稟父皇,兒臣知錯了?!?/p>
這下子倒是把李世民給整不會了。
他直愣愣地看著李承乾,神色古怪道:
“你真得知道錯了?那你說說,哪兒錯了?”
李承乾憋了一肚子的話,可是話到嘴邊,卻又想起某個家伙的“諄諄教導(dǎo)”,于是開口道:
“父皇說兒臣有錯,那兒臣肯定是錯了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李世民眉頭一挑。
“只是兒臣愚鈍,直到現(xiàn)在還未能領(lǐng)悟父皇的教誨,還請父皇多給兒臣一點時間,兒臣遲早能想明白,到底哪里錯了?!?/p>
李承乾說得一臉真誠,片刻后,只見李世民微微一愣,旋即開口大笑起來。
指著李承乾點了點,道:
“你啊你……何時也學(xué)會了這般油嘴滑舌,你是想學(xué)彩衣娛親嗎?”
傳說春秋時有個老萊子,很孝順,七十歲了還穿著彩色衣服扮成幼兒,引父母發(fā)笑,只為逗他們開心。
李世民笑得前仰后合,顯然心情極好。
看著李承乾,仿佛也沒有那么疏遠(yuǎn)了。
說到底,父母有時候,只是想在孩子面前,永遠(yuǎn)維持上位者的形象罷了。
李承乾之前做事一板一眼,被那些大儒們教得哪里還有半點孩子的影子。
望著眼前“父慈子孝”的一幕,李泰臉色一僵,覺得自己在這里實在是有些多余。
可臉上偏偏又得擠出笑容,陪襯著。
看著李世民臉上的笑容,李承乾心中不由一顫。
他已經(jīng)不知道多久沒見過父親對自己笑了。
他眼睛一紅,朝李世民拜了下來,真心實意地說道:
“只要父皇想看,兒臣學(xué)什么都可以!”
看著跪在面前的太子,李世民微微一愣,眼中多了抹暖意。
“行了,起來吧,好好操辦你母后的壽宴,要是出了差錯,朕拿你是問!”
“兒臣遵旨!”李承乾鄭重承諾道。
李世民點了點頭。
“這次叫你們過來,是關(guān)于學(xué)問的事情?!?/p>
說著,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看著李承乾,問道:
“你先前那句‘民如水,君如舟,水可載舟亦可覆舟’是哪里聽到的?”
先前因為在氣頭上,對這句話他沒怎么上心。
可后來冷靜下來,頓時覺得這句話,極合他的心意,與他的治國理念如出一轍。
聞言,李承乾臉色不由一變,如實說道:
“兒臣……是聽魏叔玉說的?!?/p>
“啥!這句話是他說的?”
聞言,李世民嘴角一抽,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“沒想到那魏叔玉不學(xué)無術(shù),還能說出如此有內(nèi)涵的話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李世民“真是”了半天,突然悶悶不樂道:
“真是暴殄天物?。∵@句話由那貨嘴里說出來,真是糟蹋了!”
原本李世民還想對此談?wù)勗S多想法,現(xiàn)在只想洗洗睡了。
“不是說程知節(jié)去找那小子算賬了嗎?怎么沒一點消息?”
李世民看向一旁的何力士,后者連忙說道:
“回稟皇上,奴才聽說程大人去了之后,沒多久就回來了,好像……好像自那之后,程家的大公子便把魏叔玉稱呼為‘阿爺’了……”
“噗……”
聽到這話,李世民喝著茶水,直接噴了出來。
“這是為何?”李世民一臉的不可思議。
程家兒子叫魏叔玉阿爺,那程咬金豈不是要把魏叔玉叫……爹?
我去,那畫面不敢想象??!
“算了,由他們?nèi)グ伞?/p>
李世民無奈地?fù)u了搖頭。
反正程咬金老不正經(jīng),不是一天兩天了。
做出啥不要臉的事情,他也不感到奇怪。
“父皇,其實魏叔玉此人,并非……”
李承乾還想給魏叔玉辯解幾句,卻見李世民不耐地擺了擺手。
“你啊,還是太年輕,不知道人心險惡,這次恰好遇到梁師都敗了,可下次呢?”
李世民搖頭唏噓道:
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韋小寶那般,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的……這人和人的差別,怎么會如此之大呢?”
“可是……”
李承乾還想說些什么,卻見李世民臉色已經(jīng)冷了起來。
這時,一直沒有開口的李泰突然說道:
“父皇,既然大哥說那魏叔玉如何如何厲害,不如等母后壽宴那日,把他招進(jìn)宮來看看,那不一切就都清楚了嗎?”
李泰心里一陣偷樂。
那魏叔玉紈绔的名頭,早都傳遍長安了。
到時候,只要魏叔玉丟丑露餡,連帶著太子都會成為笑柄。
聞言,李世民看著李泰,又看了眼旁邊的李承乾,最終淡淡地點了點頭。
“就這么辦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