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王仲德的話,方才還歡聲笑語的長樂公主,眼皮猛地跳動了一下,便沉默了下來。
長孫沖與房玄齡則在魏叔玉耳邊,將之前發(fā)生的事情講了一遍。
先前王仲德以三百零五分的驕人戰(zhàn)績,逼得李世民都不得不做出妥協(xié)。
只是后來因為魏叔玉幾人出事,需要救援,才中斷了進程。
眼下魏叔玉已然歸來,王仲德自然想乘勝追擊。
那頭小山般的野豬王,他自然看在眼里。
不過在王仲德看來,有自己驅(qū)獸散在前,即便魏叔玉幾人射殺了這頭巨物又有什么用?
靠著那小貓兩三只,也想和他爭?
呵呵,兩人之間的差距,仍舊是天壤之別。
這個魁首,他拿定了!
王仲德說完話,眼神就向長樂公主這邊看了過來,目光中帶著一抹貪婪。
事實上,拋開所有外部因素,單純論起這個小公主的外貌,算是陛下子女中,最為出挑的一個。
若是能娶到這樣的女子,也不失為一件美事。
而且朝野盡知,陛下與皇后娘娘可是將其視為掌上明珠的,他王仲德要是能成為帝婿,怕是也會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,受到兩位圣人的青睞。
到時候,說不定整個王家都得看他臉色行事呢!
面對王仲德的提問,李世民久久沒有開口。
因為之前的事情,他就已經(jīng)令女兒傷心了一次,這個時候,又豈能雪上加霜?
可是若不處理,怕是又難堵天下悠悠眾口。
而且圍獵的規(guī)矩是自己定下來的,若是這一回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,那下一回呢?
群臣可都看著呢,你皇帝就因為自己女兒不愿意,所以對魁首挑三揀四?
那干脆直接賜婚算了,又何必搞這一出呢?
“仲德,我看你還是不要讓陛下為難了吧!咱們……咱們走便是了……”
這時,王崇從隊伍里走了出來,話雖然說的極軟,可是語氣中的悲憤之情,溢于言表。
于無聲中,又將了李世民一軍。
“這老匹夫!”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齒,卻又不能發(fā)作,只得強忍了下來。
就在這時,一道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“不就是個魁首嘛……都還沒算分呢,著什么急??!喂,我說那個王家老爺子,你要走就趕緊走,別搞得欲情故縱一樣,演技還賊爛,人家教坊司里面那些小姐姐都比你強呢!”
“你……你放肆!你怎可如此胡言亂語,簡直有辱斯文!”
聞言,王崇瞬間被氣得臉色漲紅,跟個猴屁股一樣。
“哎呀,怎么受了這么點刺激就撐不住了?你如此玻璃心可不好,這也就是我爹不在,要是我爹他老人家在的話,還不得把你給噴死了。”
魏叔玉斜躺在轎子上,長孫沖和房遺愛頗為狗腿地在給他扇著風(fēng)。
周圍大臣們,則是一臉憐憫地看著王崇,有的都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不得不說,這魏叔玉的嘴巴簡直太毒了!
這王夫子平日里來往的都是博學(xué)鴻儒之輩,言語間講究得那是文雅典美,哪里見過如此接地氣的話語。
直接被氣的好像隨時都要抽過去一樣。
王崇被氣的,嘴巴張了半天,都還不了嘴,到了最后,竟然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,跪在了李世民的面前,哭嚎道:
“這魏叔玉欺人太甚,還請陛下給為臣做主??!”
看到王崇凄慘的模樣,李世民心中也覺得一陣暗爽。
方才王家父子把他弄得下不來臺,魏叔玉這小子簡直是自己的嘴替,罵得好過癮??!
不過這些事情,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,李世民佯裝生氣,微怒道:
“魏縣子,王愛卿好歹是你的前輩,你怎可如此說話?下不為例,明白了嗎!”
“額……下不為例?”
李世民話音剛落,大臣們的神色就變得古怪起來。
李世民語氣雖然極為嚴厲,可傻子都能聽出來,陛下這是在包庇魏叔玉??!
就好像一個人被別人打了,你一不懲罰,二不大罵,只是勸說那個打人者,下次不要再打了。
這不是偏袒是什么?
也是,誰讓你王家父子如此咄咄逼人,就連陛下都敢套路呢?
“哦,陛下不讓罵,微臣不罵便是了,誰叫微臣尊老愛幼呢……”魏叔玉挖著鼻孔,對著旁邊彈了彈。
王崇只覺得鼻子一濕,好像有什么東西沾了上來,用手一摸,乃是一塊風(fēng)干的鼻屎。
頓時兩眼一黑,差點被氣昏了過去。
見狀,李世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。
想那一本正經(jīng)的羊鼻公,怎么生出這樣一個兒子出來。
眼見王崇吃虧,一旁的王仲德坐不住了。
“魏縣子牙尖嘴利,令人佩服!不過要是能把這份本領(lǐng)用在騎射上,豈不更好?此次圍獵,想必魏縣子也收獲頗豐吧?不知道射中了幾頭獵物?得分幾何???”
王仲德語氣中滿是嘲諷,一副看好戲的模樣。
卻見魏叔玉嘆氣道:
“慚愧慚愧,我那成績簡直是沒臉見人,要是我爹知道了,怕是要讓我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,反省認錯。
我這成績,簡直是讓祖宗蒙羞啊!”
“哈哈,沒想到魏縣子倒是個實在人!正所謂知恥而近乎勇,你能有此悔改之心,足見得……”
聽到魏叔玉的說辭,王仲德快要笑翻了過去。
他完全沒有想到,這魏叔玉居然會自曝其短。
難道真的和長安城里傳言的一樣,這人腦子不好嗎?
就在王仲德一臉得意,“好心安慰”的時候,一個小吏從外面走了進來。
小吏進來之后,看了一圈,最后才在李世民面前跪了下來。
“啟稟陛下,魏縣子的成績統(tǒng)計出來了。此次他一共射殺了一頭熊瞎子,三匹狼,八頭鹿,六只狐貍,一只兔子……算上之前野豬王的分數(shù),共計三百一十五分……”
“嘶!”
小吏話音剛落,周圍便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。
方才見魏叔玉唉聲嘆氣的模樣,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少年真的是因為成績不好,所以臉色羞紅,沒臉見人。
卻不曾想,人家居然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。
不但在分數(shù)上超過了王仲德,而且還比對方高出了十分。
這可不是什么成績平平,明明是強的離譜好吧!
“這……這怎么可能!你怎么會打到這么多獵物的?”
王仲德急得滿頭大汗,直勾勾地盯著魏叔玉,臉上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。
一想到自己剛才居然還去安慰人家,讓對方和自己多學(xué)著點,就覺得臉蛋發(fā)燙。
人家這成績?nèi)绻€要跪祠堂的話,那他這成績,豈不是要以死謝罪,以告祖宗之靈了?
王仲德滿臉懵逼,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臉蛋,嘴巴里一直嘟囔道:
“不對,這一定是幻覺!”
魏叔玉瞥了一眼已經(jīng)陷入魔怔的王仲德,懶得搭理,而是看向了小吏手中端著的一個木盤。
在那木盤上面,躺著一枚金色的令牌。
魏叔玉聽長孫沖他們說起過,那是只有奪得魁首之后,才會擁有的信物。
事實上,在清點完分數(shù)的那一刻,本次圍獵的魁首已經(jīng)產(chǎn)生。
所以,小吏也按照吩咐,把令牌拿了過來。
“這么說,是我贏了?”
魏叔玉接過令牌,在手里把玩了一下。
令牌純金質(zhì)地,放在手心里涼涼的,還挺舒服。
然而,接下來,魏叔玉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舉動。
只見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長樂公主身前,將那枚代表被魁首的令牌遞了過去。
“之前說好的,這一次打獵的成績算在你的頭上……”
眼見小女孩神情呆滯,眼眶開始發(fā)紅,魏叔玉不由嘆了口氣。
他將令牌放在了長樂公主的手心里,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,笑著說道:
“既然師妹不喜歡嫁人,那咱就不嫁了……有了這令牌,少來了也不好使!”
“系兄……”
長樂公主“嗯”的一聲,點了點頭,委屈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。
她緊緊地抱著那枚令牌,彷佛抱住了整個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