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到達山腳下的時候,雨勢稍緩,卻仍如紗簾般隔絕著視線。
喬以眠剛看到考斯特的一角,便急急忙忙地跳了下來。
低頭一瞧,自己還穿著人家的沖鋒衣呢,連忙抬手放在拉鏈上,打算脫下來還給他。
黎曜按住她的手,語氣不容反駁,“穿著吧,小心著涼?!?/p>
說著,他將傘面朝她頭頂傾斜,長臂勾住她肩膀,帶她朝車子方向走去。
喬以眠有些驚慌,雖說視線模糊不清,可兩個人一同過去,肯定會被車?yán)锶税l(fā)現(xiàn)的。
她這面緊張得不行,反觀大領(lǐng)導(dǎo),臉不紅心不跳,甚至還有閑心打趣她。
“孤男寡女,一起脫離團隊兩個多小時,又同撐一把傘回來,還想避嫌,不是此地?zé)o銀三百兩嗎?”
話說得雖然沒錯,可是……
喬以眠就是有些不好意思。
若只是出去溜達溜達也沒什么,她又沒做什么,還能坦然面對眾人的視線;
可一想起在山上幾次三番被他親到缺氧,就莫名沒了底氣。
肩膀被男人緊緊摟著,身體與他溫?zé)岬纳碥|密不可分,心跳也沒了章法。
生理上明明是喜歡的,可卻不想被發(fā)現(xiàn)兩人的關(guān)系。
她也說不好自己在擔(dān)心什么。
可能……就是覺得不踏實吧。
喬以眠胡思亂想地瞎琢磨,短短的幾步路,就幻想出一會兒上車時面臨的各種狀況。
哪知踏上考斯特踏板的時候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車內(nèi)空無一人,連司機都沒有。
“?”喬以眠詫異地眨眨眼。
轉(zhuǎn)頭看去,大領(lǐng)導(dǎo)撐著傘站在雨中,眉目清冷淡泊,與身后雨霧融為一體,美好得像一幅畫。
世家公子,溫潤端方,大抵如此。
到了嘴邊的詢問頓時卡在喉嚨中,喬以眠越發(fā)覺得:自己真是個顏控。
隨時隨地饞人家的模樣……
笑意從眼底緩緩浮現(xiàn),大領(lǐng)導(dǎo)主動出聲:“其他人都走了,你先等會兒,我去給你拿東西?!?/p>
說罷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指尖,轉(zhuǎn)身去了休息間。
指腹上的溫度讓她一陣恍惚,而后唇角彎起,忍不住笑了。
眼看著大領(lǐng)導(dǎo)進了休息室,喬以眠才找了個座位坐下。
哪知剛坐穩(wěn),車門外就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。
對方穿著一身淺色休閑服,手中撐著傘。
喬以眠看到對方這熟悉的打扮時,便想到了她是誰。
陳潔,不久前剛剛見過。
陳潔走到車前收好雨傘,十分自然地上了車,看到喬以眠時,面上閃過一抹恰到好處的驚訝。
“呀,好巧啊,你們回來啦?”
喬以眠露出一個客套的微笑,沒回答。
這輛考斯特前面都是單人座椅,一排兩個。
喬以眠坐在左側(cè),陳潔十分自然地坐在右側(cè),和她并排。
見她不想說話的樣子,陳潔斟酌著開口:“喬小姐好像不太歡迎我呢,要不……我還是下車吧?!?/p>
喬以眠彎唇一笑,“隨便啊?!?/p>
陳潔沒想到她居然這樣直接,嘴角抽了抽,面色訕訕地解釋,“我回來得晚了,那兩輛車都走了,就只能坐這輛了?!?/p>
說著看了一眼車窗外的雨勢,遲疑道:“也不知道在這里能不能叫到車?!?/p>
喬以眠暗暗翻了個白眼,實在不想和她周旋。
“這輛車本來就是你們執(zhí)政廳的,你想上就上,想下就下,不必和我說這些?!?/p>
“喬小姐真是快人快語,性子直率,怪不得執(zhí)政官對你另眼相待呢?!标悵嵭φZ晏晏地夸贊。
既然將話題扯到執(zhí)政官頭上了,喬以眠不得不多了個心眼兒。
她打量著陳潔看似單純的眼神,忽地笑了一下,“你想和我說什么?”
陳潔一愣,旋即笑了,“也沒什么,就是想和你聊聊天?!?/p>
喬以眠:“哦?聊什么?我這人不太喜歡兜圈子,有什么話不妨直說?!?/p>
在機關(guān)部門呆久了,很少見到像她說話這樣沖的,陳潔一時有些不習(xí)慣。
不過既然對方挑明了,她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試探,唇角笑意略微收斂。
“不知道喬小姐今后要以什么身份站在執(zhí)政官身旁呢?朋友?地下戀人?還是……情人?”
喬以眠嗤笑一聲:“你不知道還有一種關(guān)系叫‘男女朋友’嗎?”
“我當(dāng)然知道啊~”陳潔若有所思地笑笑:“可執(zhí)政官他有未婚妻的?!?/p>
“別胡說!”喬以眠蹙眉呵斥。
陳潔無奈:“我怎么可能背后編排執(zhí)政官呢?這事在京市高干圈可不算什么秘密。他為什么被調(diào)到北江,都是有原因的,只不過……你不知道罷了?!?/p>
喬以眠定定地望著她,眼中情緒一點點冷卻。
陳潔見她神色愣怔,顯然被蒙在鼓里,眼底劃過些許高高在上的憐憫。
“所以說,你的身份,終究是見不得光的?!?/p>
胸口緩慢起伏著,每一次深呼吸,仿佛都吸入春雨的涼意。
片刻后,喬以眠才在一團亂麻的情感中,將理智剝離,漫不經(jīng)心地看向陳潔,語氣輕蔑地反問:
“既然知道他有未婚妻,你還上趕著倒貼做什么?知三當(dāng)三嗎?”
-
喬以眠放在休息室的東西不多,就一個雙肩包,里面裝著便捷式手持?jǐn)z像機。
黎曜把書包拎在手里,轉(zhuǎn)頭看向一旁等著他們的周恒。
對方眼中滿是激動和欣慰。
黎曜自然知道他在興奮什么,面不改色地輕嘲:
“一把年紀(jì)了,還這么喜形于色。”
周恒:什么叫“一把年紀(jì)”?我好像比您還小一丟丟呢……
可是他不敢頂嘴。
黎曜在休息室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從冷藏柜中拿了兩個酸奶,隨口問他:“其他人都走了?”
“是的,前兩輛車半小時前就出發(fā)了。有幾位領(lǐng)導(dǎo)沒跟著回去,開私家車去了附近的度假酒店?!?/p>
黎曜點頭,視線重新落到周恒那張“喜形于色”的臉上,蹙眉提醒。
“怎么笑得像個媒婆似的。”
周恒立刻抿緊嘴唇,實在想不到他一個30多的大老爺們,怎么可能像媒婆……
大領(lǐng)導(dǎo)漫不經(jīng)心地掃了他一眼,十分護短地又說:“小姑娘臉皮薄,別頂著這張臉嚇到她?!?/p>
看了一眼他褲腳上濺到的泥點,又是一陣數(shù)落。
“讓你送個傘,你放下就走不行?非站那么近干嘛?”
周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,干笑一聲,“我也不知道你們……”
進展得如此之快。
他沒好意思說后半句話,干咳了聲,若有所思地感嘆:“如果夫人知道,肯定會很高興……”
黎曜一個眼神丟過去,冷聲警告:“不許打小報告?!?/p>
周恒立刻閉嘴。
“讓司機十分鐘之后來開車,你……”黎曜打量著周恒,“自己找車回去吧。”
大領(lǐng)導(dǎo)過河就拆橋,連木頭板子都扔水里了。
周恒嘴角抽了抽,本還吐槽執(zhí)政官缺少人類最基本的“善良”品質(zhì),可一想到剛才親眼瞧見他們倆膩膩歪歪的樣子,又覺得對方應(yīng)該挺善良的。
至少沒讓自己必須坐在車上看他們倆撒狗糧。
“行嘞,祝您旅途愉快?!敝芎阈呛堑卣f道。
黎曜笑睨了他一眼,淡定自若地離開休息室。
撐著傘走回車旁,剛想上車,卻發(fā)現(xiàn)車中多了一道女人身影。
黎曜輕輕蹙眉,走到車門處,瞧見陳潔正和喬以眠說著什么,兩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。
察覺到他過來,陳潔臉上的不悅立刻收斂,笑著對他開口:
“我和喬記者投緣,瞧見你們的車停在這兒,就上來說幾句話?!?/p>
黎曜眉心輕蹙,一言不發(fā),顯然沒有和她講話的欲望。
陳潔在大領(lǐng)導(dǎo)凌厲的目光壓迫下,只好訕訕起身下了車。
臨走前,她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喬以眠,眼底劃過一絲輕蔑。
和上位者談純愛,以后怕是會哭呢……
黎曜收傘上車,將濕漉漉的雨傘放到傘桶中,又順手將雙肩包放在她身后座椅上。
“陳潔和你說了什么?”
喬以眠盡量平緩語氣,回答:“沒什么,就隨便聊聊?!?/p>
黎曜站在她身側(cè),略微彎腰,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。
車廂有些矮,他的身高站在里面,顯得頂天立地的,壓迫感滿滿。
見小姑娘明顯失落的眼神,黎曜暗暗嘆氣,半蹲在她面前,仰頭看她。
“隨便聊聊能是這副表情?她惹你生氣了?”
喬以眠故作無所謂的樣子,飛快地看了他一眼,“沒有,我哪能受她的氣?你想多了?!?/p>
黎曜無奈,伸手捏住她下頜,對準(zhǔn)自己。
“不許說謊。”
“我沒說謊。”喬以眠瞪眼,“她就是故意挑釁幾句,我也沒讓著她,但總歸壞了心情?!?/p>
“你如果執(zhí)意不說,我就去問她?!崩桕啄抗馕⒊恋赝鴨桃悦?,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。
“不說實話的后果,非常嚴(yán)重?!?/p>
他的語氣太過霸道,喬以眠心里忽然有些發(fā)酸。
她本不想主動問這個,忽然有些害怕聽到他的答案。
如果他真有未婚妻,那他們這樣算什么?
“她說……”
喉嚨像是被一團棉絮堵住,張了張嘴,卻沒發(fā)出聲音。
低眸看向仰頭望著自己的男人,對方眼中滿是嚴(yán)肅和認真。
喬以眠深吸了一口氣,沉聲道:“她說你有未婚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