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姑父下班早,難得家里人聚齊坐在一起。
姑姑做了幾道菜,有喬以眠最愛的麻辣小龍蝦。
她正戴著一次性手套剝蝦,聽見茶幾上手機鈴響,輕踹了沈凌川一腳:“把我電話拿過來?!?p>沈凌川上下打量她一眼,“真把我當成奴隸使喚了?”
喬以眠只顧著吃蝦,不答,許晚芳在另一邊催他。
“還不趕快去,這么多廢話呢?!?p>沈凌川無語望天,只得放下筷子,起身去拿手機。
回來時,他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著手機,彎腰遞到喬以眠面前。
“老佛爺,還有什么吩咐?”
喬以眠正剝著蝦,手套上滿是紅油,掃了一眼來顯,“接一下。”
沈凌川翻了個白眼兒,認命地點了接聽,又開了揚聲器。
“以眠?!焙挽銗偠哪新晭еc點笑意,透過話筒落在耳畔,斜風細雨般溫柔。
許晚芳和丈夫沈東強對視一眼,眼睛一亮,豎起了耳朵。
喬以眠卻沒當回事,含著蝦肉含糊問道:“逸舟哥,有事嗎?”
徐逸舟聞聲笑了笑,“吃飯呢吧?有沒有打擾你?”
“沒事,你說。”
徐逸舟遲疑道:“要不我晚點再打過來?”
“不用不用,我吃完了?!?p>喬以眠不好意思繼續(xù)吃了,摘下手套一瞧,十根手指也沾了點紅油,沒法拿手機,便朝著沈凌川努了努嘴,朝衛(wèi)生間走去,示意他拿著手機跟自己去洗手。
沈凌川白眼翻得更大了,卻還是認慫地跟在她后面,手機懟到她臉旁邊,方便她說話。
冰涼的水流沖刷過指尖,洗手液的泡泡一并被沖掉。
徐逸舟溫和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,“聽說你最近找工作呢?什么時候辭職的,還打算干這行嗎?”
喬以眠擦干凈手,接過電話,想往外走,卻被小山一樣的沈凌川堵住去路。
她斜睨了他一眼,側(cè)身從空隙中擠過去,離開衛(wèi)生間。
沈凌川被她那個“怎么這么沒眼力見,擋什么路”的眼神氣笑了。
“吃飽了就罵廚子,念完經(jīng)就打和尚,真沒良心?!?p>沈凌川嘀嘀咕咕地回到餐桌,許晚芳卻問他:“誰打的電話?”
“徐……徐什么舟來著。”沈凌川實在想不起來,拿起筷子繼續(xù)吃飯,“我姐大學同學,比她大一屆,好像在林川執(zhí)政部工作呢吧,混得不錯?!?p>“哦。”許晚芳好奇地看向陽臺,喬以眠洗完手就直接去外面接電話了,聽不見他們說什么。
沈東強用筷子尾端敲了敲她面前桌面,“眠眠都這么大了,又不是早戀,接個男生的電話瞧把你緊張的?!?p>“你懂什么,”許晚芳重新夾菜吃飯,“時延追她那會兒,我沒少在背后替那孩子說好話,現(xiàn)在鬧成這樣,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?!?p>許晚芳吃了口米飯,“現(xiàn)在如果再有人追她,我肯定得擦亮雙眼,好好看清楚對方究竟是個啥樣的人,可不能再讓咱們眠眠吃虧!”
“說得也是,”沈東強點頭,“先吃飯吧,等她打完電話問問。”
喬以眠趴在陽臺欄桿上,清新微涼的晚風吹拂在臉上,夾雜著青草初生的芳香。
她簡單說了說離職的原因和最近的求職情況,而后感嘆,
“從上大學到參加工作,一直都在和新聞打交道,如果真要轉(zhuǎn)行,突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。”
“那還不多了去了?”徐逸舟笑了一聲,“文案策劃,新媒體運營,企事業(yè)單位的文職,如果覺得不穩(wěn)定,還可以考個公務(wù)員,再不行,還能當個自媒體主播啊,不是很多崗位可選嗎?”
喬以眠沒立即回答,徐逸舟語氣溫軟,“你這么有能力,還愁找不到合適的工作?”
喬以眠無奈笑了笑,“你把我說得太好了?!?p>“我的小學妹當然是最好的。”徐逸舟毫不吝嗇地夸贊。
喬以眠唇角彎彎,想起來什么,岔開話題問他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???”
“蕓菲告訴我的,”徐逸舟毫不隱瞞,“昨天我和她在網(wǎng)上聊了兩句,提到了你?!?p>三個人都是同一所大學的,喬以眠和徐逸舟又都是新聞學院,還是同一個文學社的,關(guān)系一直不錯。
徐逸舟比她們倆大一屆,平時很照顧這兩個小學妹。
后來他畢業(yè)去了林川市工作,也經(jīng)常聯(lián)系她們,逢年過節(jié)回楚城的時候,三個人也會出去聚聚。
但時延不太喜歡徐逸舟,說他這人整天端著架子,戴著一張溫和面具,私下里指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呢。
喬以眠不愛聽這話,和他爭辯過兩次,后來他就不說了。
電話那端陷入短暫停頓,男人才再次詢問:
“聽說,你和時延分手了?蕓菲只提了一句,具體沒細說。”
“嗯,分了?!?p>喬以眠不太在意夏蕓菲把這件事告訴徐逸舟,也沒什么大不了的。
“沒有復(fù)合的可能了?”徐逸舟問完之后又感到不妥,“對不起啊,我沒別的意思,就是覺得他追了你那么久,不可能輕易放棄吧?!?p>“放棄不放棄是他的事,”喬以眠坦言,“我是沒有那個心思了?!?p>關(guān)于時延家里的事,她沒和徐逸舟主動說過,對方畢竟是個男人,又和一朵高嶺之花似的,她完全沒有八卦的欲望。
但她和夏蕓菲聊天時從不避諱他,他多少也能猜到幾分。
不過徐逸舟這人很有分寸,她不說,他便不問,更沒有在背后說過時延一句壞話。
“你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,這點很好。”徐逸舟似乎是松了一口氣,笑了笑,換了個話題,
“我這次給你打電話,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?!?p>“什么好消息?”
“我前段時間認識了一位神經(jīng)外科醫(yī)生,他一直在國外研究所工作,最近整個團隊回國了,目前就在林川。
我和他提過你父親的病情,想讓他幫忙看一下,你看要不要把叔叔的病例和這些年的治療方案發(fā)給我一份,我先拿給他瞧瞧?”
喬以眠呼吸微蹙,眼睛頓時亮了:“真的?。刻昧?!那我整理一下材料,晚點發(fā)給你!”
“嗯,別著急,他們團隊要在林川待一段時間呢。”
徐逸舟聲音越發(fā)溫和,“我只是想著既然有其他門路,咱們就試試看。但具體什么結(jié)果,我也不清楚,如果結(jié)果不盡如人意,你也別太失落,咱們再找機會?!?p>“嗯!我知道的!你能幫我記著這件事,我就已經(jīng)很感激了。”
喬以眠胸口起伏,夜風透過呼吸落入心肺,似乎卷走了這段時間所有沉郁的氣息。
“謝謝逸舟哥!”
“跟我這么客氣,不太合適吧?”徐逸舟聲音清淺溫柔,“說道謝的話,還不如請我吃頓甜品呢?!?p>“那等你回楚城,我請你吃最貴最好吃的甜品!”
徐逸舟笑聲更加明顯,“別等我回去了,眼下就有個給你表示感謝的機會?!?p>他自然而然地開口,“林川近期有場大型招聘會,幾家國字頭單位和上市公司都在招人,也包括社會人員。我最近正負責這部分工作,看到有很多適合你的崗位。
正好你也在找工作,不如過來瞧瞧?金三銀四,正是求職的好時候。而且這么多大公司一起招人,機會難得,你懂的?!?p>喬以眠自然聽明白了這場招聘會的含金量。
林川市以及周圍幾個城市每年雖然都舉辦招聘會,但面對的幾乎都是應(yīng)屆畢業(yè)生,很少有大規(guī)模社招的時候。
尤其是他提到的那些企事業(yè)單位,一并招人,更是機會難得。
只不過……
“林川市啊,”喬以眠有些遲疑,“離家太遠了?!?p>“確實有點遠,但機會難得。”徐逸舟的笑聲透過話筒傳來,平添了一絲磁性,
“本來是打算邀請你來參加發(fā)布會的,正好我們也很久沒見了,還能一起吃個飯?!?p>“謝謝逸舟哥?!眴桃悦吆芨兄x他時時刻刻都想著自己,“我會考慮的?!?p>“嗯,我也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的。你如果還想繼續(xù)干這行,楚城除了電視臺和晚報,也沒其他合適的地方;就算想跳槽到其他公司,楚城肯定比不上林川有發(fā)展?!?p>徐逸舟嗓音溫和地給她分析,“我知道你擔心叔叔,想陪伴在他左右,但你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前途和發(fā)展。
兩個地方雖然離著遠一些,但現(xiàn)在交通這么方便,周末往返都沒什么問題。叔叔如果知道你現(xiàn)在的困境,肯定也會支持你走出去的?!?p>見喬以眠有些猶豫,徐逸舟笑了笑,“當然,這只是我的想法,決定權(quán)還在你手里。你先把材料發(fā)給我吧,招聘會還有幾天呢,你可以再考慮考慮。”
掛斷電話,喬以眠回到客廳。
許晚芳問她:“怎么啦?誰的電話?”
“一個學長,他說認識一位神經(jīng)科醫(yī)生,剛從國外回來,想幫我爸看看有沒有新的治療方案?!?p>許晚芳聽完高興起來,“太好了!這么多年了,咱找的醫(yī)生啥方案都用過了,你爸一直也沒有好轉(zhuǎn)的跡象,要是這人真能幫上忙,那可就是咱家的大恩人了!”
喬以眠點頭笑道:“是啊,先試試看吧,最起碼有個新的方向?!?p>當天晚上,喬以眠就把資料整理好發(fā)給徐逸舟。
兩人又開語音聊了一會兒,才結(jié)束通話。
剛掛斷,她就看見微信中有好幾個人先后給她發(fā)消息,內(nèi)容差不多都是同一個。
【眠眠,咱這小區(qū)發(fā)復(fù)工通知了!】
【這次是真的!紅頭文件都下來了!】
【今天下午好多領(lǐng)導(dǎo)官員都來了,說是要評估!這兩天讓我們這些住在樓里的人撤離呢!】
【眠眠!我們終于能回家了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