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吸漸漸灼悶,他處在滿是溫今也生活痕跡和氣息的環(huán)境里,與她的關(guān)系,卻不如陌路擦肩之人。
她依舊會為路邊的小貓小狗動容。
會因為一朵花開而驚喜。
也會為陰雨連綿的天而沮喪。
但柔軟的目光卻不會再為他停留。
這個認知令傅硯璟心如刀絞。
她那么好,那么生動而鮮活,但就是被他弄丟了。
啾啾一跟他對視上,又狐假虎威地叫了兩聲。
這一瞬間傅硯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忽然共情了受著人間疾苦的人,為何會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神佛。
他沒招了。
原來也會向一只狗求助。
傅硯璟眼眶濕紅,“別叫了,我是你爹。”
“你幫我再勸勸你媽媽吧。”
“再看我一眼?!?/p>
“就當(dāng)看狗了?!?/p>
可事實上,連狗都沒看他一眼。
叼著玩具走開了。
*
等再出來時,溫今也把啾啾的阿貝貝重新丟進洗衣機,又給傅硯璟找來生理鹽水。
發(fā)現(xiàn)小貓被裹在暖絨絨的毛巾里,已經(jīng)在沙發(fā)上熟睡。
而傅硯璟正低著頭在看手機。
他日理萬機,這個點處理工作也很正常。
不知道是什么棘手的問題,男人眉心緊皺,手機屏幕照映著的目光冷冽凌厲。
但溫今也不知道的是。
傅硯璟看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文件。
而是某乎上的追妻手段大全。
底下有很多回復(fù)。
比如:給她制造浪漫驚喜。
比如:在她需要的時候隨時出現(xiàn)。
比如:給她獨一無二的偏愛,讓她成為特例和唯一。
再比如:跟她身邊的人打好關(guān)系。
傅硯璟首先就想到安瑜。
可她對自己的敵意已經(jīng)上升到恨烏及屋,連徐向白都恨不得暗鯊的地步了。
傅硯璟又看到咬著玩具假裝很忙的啾啾,時不時跟他對視上一眼都要“嗚嗚”兩聲。
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,好像這小玩意更好感化一些。
其中呼聲最高的是教他放下身段,做一個會撒嬌會賣慘的綠茶男。
而傅硯璟如此不悅的原因也很簡單。
該死的。
沒有經(jīng)驗也就算了。
他又沒有胃病。
又沒有喝醉。
還沒有淋雨著涼。
怎么賣慘?
察覺到那道帶著馨香的身影越走越近,傅硯璟難掩心虛的關(guān)上了手機屏幕。
可抬眸時卻讓人窺不見半分波瀾。
溫今也沒作他想,將生理鹽水放到茶幾上,“你簡單處理完傷口,就走吧?!?/p>
處理什么傷口。
早就愈合了。
就那點血痕還是傅硯璟圓潤的指甲偷偷劃了劃雪上加霜才有的。
傅硯璟喉結(jié)滾了滾。
低沉的語調(diào)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賣慘,“我這會兒,沒地方去。就看在貓的份上——”
“再讓我留一會兒?”
*
從來都是別人借他的面子。
這還是傅硯璟折下腰來破天荒第一次求借別人的面子。
幸好對方是一只不會說話的奶貓。
傅硯璟覺得,他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。
這只是第一步而已。
后面有他腰斷了的時候。
可溫今也好像根本不吃這一套,“你會沒地方去?”
傅硯璟神情霽然,“嗯,現(xiàn)在外面下雨,我的助理臨時有事離開。”
溫今也想到小巷口那輛連燈都不舍得開的黑色賓利。
哪里像有事臨時走,鬼鬼祟祟的更像是中途開溜。
她心里的那些懷疑全寫在了臉上。
傅硯璟忍著心底泛出的那些柔軟,防止它們從眼睛里跑出來,“董特助應(yīng)該也有處理私事的權(quán)利吧?!?/p>
溫今也沒有任何猶豫,“那你喊別人來接?!?/p>
“對于其他人而言,這已經(jīng)是下班時間了,或許有人已經(jīng)進入夢鄉(xiāng)。”他格外體恤民情,甚至看向溫今也眼神還有一點溫和的責(zé)怪,“他們沒有來接我的義務(wù)?!?/p>
這樣冷清沉穩(wěn)的面相,注定一本正經(jīng)的說什么鬼話都比別人更有信服力。
這也不行那也不行。
溫今也避開他的目光,盯著自己的腳尖,無力又無奈,“董特助什么時候忙完?”
“我也不知道?!?/p>
溫今也想起自己還有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,轉(zhuǎn)身去找手機,“那我給他打電話問問?!?/p>
沒想到還有檢查作業(yè)的環(huán)節(jié),背影之后的男人一愣,背脊倏然緊繃起來。
等待接聽的那會兒功夫,度秒如年。
溫今也頭發(fā)沒來得及吹,濕漉漉的滴著水,手機貼耳不舒服。
她干脆打開免提。
好,還是公開處刑。
無人在意的角落,傅硯璟咬緊了牙關(guān)。
可不經(jīng)意對上溫今也視線時,依舊是那副不顯山露水的深沉。
一個右手牽過百億千億合同的人,面對再大的場合也能面不改色。
此時卻因擔(dān)心被戳穿拙劣謊言而呼吸暫停。
要了命了。
電話接通,董特助顯然記得她號碼,“喂?溫小姐?!?/p>
“董特助,你大概什么時候忙完?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,忽然——
“家里臨時出了點狀況,大概……”助理火速斟酌了一下,“兩個小時?!?/p>
這是個很合適的時間,恰好是一場電影的時長,足夠他們上演愛恨嗔癡。
“兩個小時后我去接我們老板。我們老板應(yīng)該沒有給您添麻煩吧溫記者?”
傅硯璟懸著的心瞬間落了下去。
加工資,必須加工資?。?/p>
這哪是他爸的狗腿,分明是自己的心腹!
得到確切的答案,溫今也只好道:“那麻煩您忙完盡快把傅硯璟接走?!?/p>
“好的,溫小姐。”
掛斷電話,溫今也無奈轉(zhuǎn)身。
當(dāng)事人端正的坐在沙發(fā)上,莫名有種在進行什么商業(yè)會談的矜貴感。
他沖溫今也點點頭,“麻煩你了,溫記者?!?/p>
兩個人推諉來推諉去,而當(dāng)事人一派從容淡定的坐在沙發(fā)上,姿勢要多端正有多端正。
他禮貌給出建議,“如果你覺得無聊,可以坐下來我們一起敘敘舊?!?/p>
那些他不知道的事。
溫今也沒什么舊想要跟傅硯璟敘,自顧自拿走沙發(fā)邊上的吹風(fēng)機轉(zhuǎn)身走向浴室。
他摸了摸鼻子,被人捧敬慣了的傅公子顯然還沒有適應(yīng)吃閉門羹。
袖口處沾了幾根貓毛,隨著他抬手的動作掃過鼻尖。
忽然一陣癢意——
他極為克制的打了幾個噴嚏。
太久沒接觸過這種小動物,讓傅硯璟險些忘了,自己有輕微的貓毛過敏癥狀。
他對著手機屏幕扯了扯領(lǐng)子,果然看到鎖骨處起了淡淡的紅色斑點。
或許是因為有了這種意識,心理作祟,喉嚨、鼻腔內(nèi)的癢意越發(fā)強烈。
浴室內(nèi)的吹風(fēng)機聲音停了。
傅硯璟想維系自己矜貴沉穩(wěn)的模樣,但在溫今也走出浴室的那一刻,還是沒繃住。
只能用清嗓子的聲音掩蓋一切。
聽起來像是隱忍的咳嗽。
溫今也走路動作一頓,“你感冒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