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過米湯之后,那位老年患者眼神變得安詳了許多,脈像也平穩(wěn)了些,安慰了幾句,邊沐安頓老人家靜臥一陣子再說。
這時候,那位患者家屬把紫蘇、干姜、羊肉買回來了。
出于節(jié)省時間考慮,邊沐跟戶主他老婆要來圍裙,親自操刀先將羊肉拾掇了一下,在邊沐要求下,除了那個最小的女兒留在客廳隨時照料老父親,其他幾個兒女都得在廚房圍觀邊沐如何做藥膳。
“比較肥的部分都得去掉,盡量全用精紅肉,另外,這些筋頭膜粘的部分也得去除……”一邊解說,邊沐手執(zhí)一把細長廚刀將羊肉收拾得利利索索的。
圍觀的那些兒女們一個個靜靜地觀望著,沒誰敢多嘴多舌。
那把長柄窄刃廚刀在邊沐手上瞧著是那么游刃有余,不多不少,沒過多一會兒,所有沒用的部位全都剔除得一干二凈,知道的眼前這位是當紅名中醫(yī),不知道的,還以為這是打哪兒請來的專業(yè)廚師呢!
“清水慢燉,不放鹽,花椒大料之類的佐料一點兒也甭放!瞧著,紫蘇,三指!就這么捏一下,捏多少算多少,干姜多放一點少放一點無所謂,六七塊就差不多了,時間嘛!至少三個半小時,時不時過來看上幾眼,感覺水少了就添點清水?!闭f著話,將灶火打開,邊沐將手清洗了一下。
“羊肉燉好后,羊湯不要,你們要是舍不得扔掉就自行弄著吃了,只要羊肉,把羊肉撈出來,用涼白開化點鹽水泡上半小時,然后用清水把鹽水沖一下,切成小塊,加點小米、紅棗、生姜片再熬成稀飯,不是粥!然后,用家里的料理機連湯帶肉地打成米糊,上超市再買點嬰幼兒吃的那種米粉,原味的,兌上牛奶,至于稀啦稠啦的,你們自己掌握!微波爐加熱一下給老人吃!這么說吧,權(quán)當給你們家剛出生的孫子做著吃,懂了嗎?”最后那句,邊沐刻意將說話語氣加重了幾分。
圍觀眾人不由自主地紛紛點頭稱是。
他們一個個的腦子清楚得很,眼前這位名中醫(yī)他們?nèi)魏我晃欢嫉米锊黄穑?/p>
隨后,邊沐將圍裙掛在衣帽鉤上,特意招呼著做小吃攤生意那兩口子上客廳一角聊點事兒,其他子女則聚在廚房一邊照看灶臺,一邊商議著今后怎么做飯養(yǎng)護老爸之類的雜事。
“可能你們把事情想簡單了,照顧老人肯定沒你們想象的那么容易,站在我們醫(yī)生的角度跟你們做家屬自己想象出來的差異還是蠻大的,咱先把丑話說前頭啊,我這人比較較真,沒驚動我之前,你們家該怎么安排自家老人的養(yǎng)護問題那是你們的私事,我這一介入,性質(zhì)可就變了!戶口本、身份證信息我全有了,你們要是還算盡心照料老人,咱就當我從來不認識二位;倘若你們?nèi)饲耙惶?,人后又是一套,社區(qū)、街道、媒體、親友圈……我可能還真就會多少上點技術(shù)手段了?。 痹捳f到最后,話里話外的,邊沐口中已經(jīng)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了。
一聽這話,夫妻二人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晴不定,面面相覷了幾眼,沒吱聲。
身為醫(yī)生,邊沐此時已經(jīng)做得仁至義盡了,時候不早了,下午還得出門診呢,懶得再多說什么,邊沐隨即起身也就告辭了。
男戶主還行,一路追上來問了問他們家該出多少診金。
“算了!你爹一輩子凈受罪了,老了老了你們還是多盡點孝心吧!這么說吧,老爺子體內(nèi)陽氣都快消耗殆盡了,我下的食療方子就是給老爺子提升陽氣的,至于療效咋樣,那就看他老人家的造化了。”說罷,也沒收費,邊沐出門打車回自家醫(yī)館了。
一路之上,邊沐禁不住有些心潮起伏。
“說是那么說,他們要是狠下心來再把老頭送回去,任其自生自滅,誰又能把他們幾個怎么著?!各自憑心吧!”想到這兒,邊沐忽然覺著還是家里經(jīng)濟條件比較優(yōu)越的患者好打交道。
老話說得好,窮病難治!今兒他算是再次領(lǐng)教了。
德行缺失也是一種窮病!
此刻,邊沐對于中醫(yī)診療平民化的認知無形中又深了一層,在他看來,卓有奇效的中成特效藥確實有必要加緊研發(fā)了……
有些疾病,包括老年性衰老慢性病,市面上要是有某種特效中成藥,價格再貴它又能貴到哪兒呢?!短期急性期消費,相信絕大多數(shù)親生兒女還是能做到悉心照料的,也舍得花錢。
倘若拉長戰(zhàn)線,那可就得直接面對“床前久病無孝子”的尷尬了……
至于那位百病難身的老年患者未來將會是個什么樣的歸宿,邊沐能力有限,此刻也不敢抱什么幻想……
……
下午邊沐繼續(xù)出門診,骨傷患者明顯增多,其中有幾例男性患者邊沐還得親自上手整理一番,他是真心盼著羅戰(zhàn)旗早日歸來……
剛過16點,桌上手機震動了幾下。
眼角余光瞄了一眼,米教授發(fā)來的短消息。
絲毫不敢怠慢,邊沐跟眼前那位中年女患者客氣了一下,拿起手機翻閱了一下。
短消息大意是米教授將向“欣G廿”國醫(yī)館指派三名年輕實習生,一名碩士,兩名剛畢業(yè)的本科生,那名碩士是米教授門下弟子,上個月月底剛剛拿上兩證,是位女生;另外兩名本科生一男一女,分別來自麗津中醫(yī)藥大學、南津中醫(yī)藥大學。
“怎么還整個外地畢業(yè)生呢?!我算老幾吶!怎么還帶上實習生了……”一時沒弄明白啥意思,邊沐隨手也就把短消息刪除了。
……
傍晚時分,邊沐手上就剩下一男一女兩位患者了,都得扎針,醒針的工夫,邊沐給米教授回了個電話。
“你們醫(yī)館門口那些金字招牌難道是裝樣子的?!”電話里,米教授語帶責備地訓了邊沐一下。
恍然大悟。
“您不說我都忘了,怪我,怪我!前些日子還跟一位患者家屬私聊過這事呢,要不是那些金字招牌擋著,平時,我們醫(yī)館這邊指不定時不時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麻煩事呢,那……我跟梁老、寧醫(yī)生每人帶一位?”電話里,邊沐笑著請教道。
“那不行!全都歸你一人帶,跟他們二位不搭界!除我那個學生之外,那倆多少都有些來頭,你得正經(jīng)八百拿出點師傅的樣兒來!”
聽到這兒,邊沐頓時就有些發(fā)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