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餐就在賓館一樓的餐廳解決。
簡單的川菜,但在寒冷的高原夜晚,顯得格外溫暖可口。
席間,林茜的話很少,只是在我們問起時,才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了一些她父親的事。
她父親是個老測繪員,常年在高原工作,這次是在藏區(qū)的一個項目上突發(fā)高原性心臟病去世的。
“他以前總說,等這個項目結(jié)束了,就帶我來自駕,看看他工作過的地方……”
林茜的聲音很低,帶著哽咽:“沒想到,最后是以這樣的方式……”
我們都沉默了,不知該如何安慰。
張野更是從頭到尾沒怎么說話,只是默默地吃著飯,偶爾喝一口自帶軍用水壺里的酒。
飯后,何雅陪著林茜回了房間,想來是去寬慰她。
我和張野站在賓館門口,看著夜色中奔騰不息的雅礱江,江水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銀光。
我遞了支煙給張野,他接過,點燃,深吸了一口。
“這姑娘,不容易。你對人家好點,別這么冷漠?!蔽彝_口道。
張野吐出一口煙圈,煙霧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。
“這條路,從來就不容易。”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,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債要還,有自己的路要走?!?/p>
他頓了頓,轉(zhuǎn)頭看我,目光在夜色中格外銳利:
“明天開始,才是真正的考驗。海拔會越來越高,路會越來越難走,氣候也更反復(fù)無常。”
我迎著他的目光,重重地點了點頭:“我是沒問題,經(jīng)過這一天的折騰,感覺還行?!?/p>
張野只是笑了笑,沒再說什么,然后將煙頭摁滅,轉(zhuǎn)身回了賓館。
我獨自在江邊又站了一會兒,高原的夜風(fēng)凜冽,吹在臉上讓人清醒。
林茜的故事像一塊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我心中漾開圈圈漣漪。
生死、責(zé)任、追尋……
這些沉重的詞匯,在這片接近天空的土地上,似乎變得更加具體而真切。
回到房間,何雅已經(jīng)回來了。
她看起來也有些疲憊,對我說道:“林茜睡下了,哭了一場,感覺好多了。”
我點點頭,倒了杯熱水給她。
“江河,”何雅捧著水杯,看著我,“我在想,我們這趟去尋找安寧,還有張野去那里尋找他女朋友,和林茜去接她父親的骨灰,本質(zhì)上是不是一樣的?都是在完成一種……儀式,或者對未竟之事的交代?”
我沉思片刻,緩緩道:“也許吧。人生就是由無數(shù)個這樣的儀式組成的。有些是為了別人,有些是為了自己。但最終,都是為了能更堅定地往前走?!?/p>
何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這一夜,雅江縣城寂靜無聲,只有雅礱江奔騰不息的咆哮,像是這片土地永恒的背景音。
我知道,短暫的休整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。
明天,我們將繼續(xù)向西,深入那片更高、更遠、更神秘的疆域。
去面對未知的挑戰(zhàn),去追尋各自的答案。
……
從雅江縣出來,風(fēng)景就更美了,第一站就是著名的天路十八彎。
而且這里海拔不算高,積雪也不多,群山之間望出去,美極了!
何雅也是一直拿著手機拍照,時不時的還讓我擺一個姿勢。
我通常都會配合她,比出剪刀手。
每次都被她調(diào)侃道:“喂!都什么年代了,拍照還用剪刀手??!”
“那用什么,這樣嗎?”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做八,然后放在下巴處。
何雅“噗嗤”一笑:“你還能更老土點嗎?”
“那你說該怎么擺嗎?”
“像我這樣,學(xué)著點?!彼斐鍪持福钢?,頭向一側(cè)歪著。
這樣子確實很可愛,可我看著她做這個姿勢就想笑。
“你讓我一個大男人做這種,那你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點?!?/p>
“多有趣??!等你以后老了翻出來回憶一下,你會記憶深刻的?!?/p>
一路上我們都這么有趣的閑聊著,何雅卸下了那些工作的擔(dān)子,確實很活躍。
在318國道上,飛馳的車窗外,每隔數(shù)百米,便會看到用身體丈量大地、正在轉(zhuǎn)山轉(zhuǎn)水的藏民。
我不知道他們從哪個地區(qū)過來,不知道他們疲憊卻虔誠的臉龐,經(jīng)歷了多少的艱辛。
也不知道頭發(fā)蒼白的老人一手搖著轉(zhuǎn)經(jīng)筒、一手拄著拐杖,他們是否能夠到達目的地。
但總是會被這種堅韌的內(nèi)心、強大的精神力量震撼到。
“江河你看,”何雅指著那些朝拜的藏民,激動的說,“以前總是聽說,親眼看見他們這些朝拜者,還是很震撼的……不過,這么冷的天,他們就這么跪在地上,不冷嗎?”
“冷不冷的對他們來說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?!?/p>
頓了頓,我又對她說到:“據(jù)聞,對虔誠的藏民來說,能在朝拜的途中,甚至在神山的腳下去世,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?!?/p>
“這是一種信仰嗎?”
“嗯,”我點點頭說,“去拉薩朝拜的,不分男女老幼,他們舉全家之力、花掉幾乎一兩年的積蓄,就只為登上朝圣的路途,看一眼圣城拉薩,轉(zhuǎn)一圈岡仁波齊神山,這就是他們?nèi)松凶钪匾男逕?。?/p>
“真的挺震撼的,反正我做不到?!?/p>
其實對我來說,這糟糕的生活就是修煉,回想從小到大的生活,麻煩好似跟著我似的。
從雅江出去就是世界最高城——理塘。
這條路挺好的,也很直,何雅興致沖沖的跟我換了開。
我坐在副駕駛上,終于得空玩會手機。
剛打開短視頻,第一條視頻就是關(guān)于童欣的。
因為我總是刷到她的視頻,也總是喜歡看完,就容易給我推送她的視頻。
只不過這段視頻中,她好像受傷了,在某個活動中被一群記者圍著,還有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離場。
我點開評論,有人說童欣在活動現(xiàn)場被人用什么東西砸了。
也有人說,是人太多了,發(fā)生了爭執(zhí),童欣去勸阻,被誤傷了。
各種說法都有,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受傷了,還是腦袋受的傷。
視頻有聲音,以至于正在開車的何雅也聽見了消息,她轉(zhuǎn)頭看了我一眼。
她眉頭微微一蹙,問道:“童欣受傷了?”
“不知道,看樣子是什么活動現(xiàn)場,人有點雜。”
“那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唄,再怎么說也是朋友嘛,基本的關(guān)心還是得有。”
何雅說得對,就算我跟她做不成戀人,也不應(yīng)該成為敵人。
猶豫了片刻,我還是點開微信,打了個視頻通話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