絕對的死寂，是這片永恒黑暗的唯一主題。

林寒靜立于虛無之中，掌心托著那顆由億萬古老存在的一切所化的“萬道歸一丹”。

丹藥不大，通體呈混沌灰色，其上卻流淌著億萬道璀璨的神紋，每一次流轉(zhuǎn)，都仿佛有一個宇宙在其中生滅。

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、浩瀚到足以讓任何神明都為之顫栗的恐怖力量，正從其中緩緩散逸而出，讓周圍的虛空都泛起陣陣漣漪。

這，是他此行最大的戰(zhàn)利品。

也是他，敢于向那位高高在上的“畫家”，揮出第一筆的……底氣。

然而，林寒的臉上，卻沒有半分喜悅。
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，這顆丹藥，并非死物。

它的內(nèi)部，是億萬道不甘的、充滿了暴虐與貪婪的意志所構(gòu)成的……混亂戰(zhàn)場。

它們，正在以一種最原始、最血腥的方式，互相吞噬、互相湮滅，試圖決出一個最終的“勝利者”，來繼承這股足以重開天地的恐怖力量。

若是不盡快將其徹底煉化，這顆神丹，便不是他的助力。

而是一顆，足以將他自己都徹底炸成飛灰的……道之炸彈。

“來吧。”

林寒深吸一口氣，那雙左眼漆黑如淵、右眼璀璨如陽的眼眸之中，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。

他沒有絲毫猶豫，竟將那顆“萬道歸一丹”，緩緩地，按向了自己的眉心！

他，竟是要用自己的神魂，自己的道，來當做熔爐，將這億萬道混亂的意志，盡數(shù)熔于一爐！

“轟！”

當那顆丹藥觸碰到他眉心的剎那，一股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的、充滿了無盡“混亂”與“毀滅”意味的信息洪流，轟然爆發(fā)，瞬間便將他的整個識海，徹底淹沒！

“吼！”

“殺！”

“我的！都是我的！”

億萬道充滿了暴虐與貪婪的咆哮，在他的神魂之中瘋狂地回響！

他看到，一頭頭早已逝去的太古兇獸，一位位早已隕落的魔道巨擘，他們的殘魂，竟在這股力量的滋養(yǎng)下，重新凝聚成形，將他的識海，當做了它們……新的戰(zhàn)場！

它們，在爭奪這具身體的……所有權(quán)！

劇痛！

源自靈魂被撕裂的劇痛，讓林寒的身軀猛地一顫，那具剛剛重塑的仙軀，再次布滿了細密的裂痕！

然而，他的臉上，卻沒有半分波瀾。

他只是靜靜地，“看”著那片正在他識海中瘋狂肆虐的混亂戰(zhàn)場。

他緩緩地，舉起了那只，與手術(shù)刀徹底融為一體的右手。

他將那柄刀，輕輕地，點在了自己那顆正在瘋狂搏動的混沌道種之上。

“我的畫里……”

他的聲音，冰冷而漠然，如同一道創(chuàng)世的律令，響徹了整個識海。

“……不需要，這么多雜亂的色彩?！?/p>
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他那顆其上銘刻著一道永不磨滅青銅色劍痕的混沌道種，轟然一震！

一股純粹的、充滿了無盡“不屈”與“抗爭”的灰色劍意，自那道種之中，沖天而起！

那道劍意，沒有去斬殺任何一個殘魂。

而是以一種更加霸道、更加蠻橫的方式，在這片混亂的識海之中，重重地，畫下了一道！

一道，分隔天地的……界線！

“破道最終奧義--”

林寒的聲音，冰冷而宏大，仿佛在宣告一個全新世界的誕生！

“--開天！”

“嗤啦！”

一聲輕響。

那片本應混亂不堪的識海戰(zhàn)場，竟被他這一劍，硬生生地，一分為二！

清者上升，化為一片充滿了“混沌”與“新生”意味的……蒼穹。

濁者下沉，化作一片充滿了“歸墟”與“終結(jié)”意味的……大地。

而那億萬道正在瘋狂廝殺的殘魂，則不受控制地，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，狠狠地，按在了那片“歸墟”大地之上！

緊接著，那片“混沌”蒼穹，開始降下！

它竟是要將這片大地，連同其上所有的“雜色”，一同徹底……研磨！

“不！”

“這是什么？這是什么道？”

那億萬道殘魂，第一次，停止了互相的廝殺。

它們不約而同地，抬起頭，看著那片正在緩緩壓下的、充滿了無盡“新生”與“毀滅”氣息的混沌蒼穹，發(fā)出了有史以來最驚駭、最不甘的咆哮！

它們，竟是在被……煉化！

被這個在它們眼中本應是“容器”的螻蟻，當做了最基礎的“顏料”，強行煉化！

然而，就在林寒即將徹底將這些“雜色”盡數(shù)抹去，化為己有之時――

異變陡生！

那片本應是絕對黑暗的、承載了所有存在的“背景”，竟毫無征兆地，亮了起來。

不，那并非是亮。

而是一種……“褪色”。

仿佛這片永恒的黑暗，這塊無垠的“畫布”，其本身的“顏色”，正在被一股更加本源、更加無法被理解的力量，強行……擦除。

緊接著，一個冰冷的、不帶絲毫情感的、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聲音，第一次，響徹了這片絕對的死寂。

它沒有憤怒，亦無審判。

只有一種純粹的、仿佛在清理一塊不小心弄臟了的畫紙般的……漠然。

【……污點。】
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一只“手”，自那褪色的虛無之中，緩緩浮現(xiàn)。

那并非是實體的手。

那是一只……由最純粹的“橡皮”概念，所構(gòu)筑而成的……“修正之手”。

它的目標，并非林寒。

而是那顆，被林寒視為最大底牌的……“萬道歸一丹”！

它，竟是要將這顆由億萬古老存在的一切所化的“污點”，從這片“畫布”之上，徹底……擦掉！

“你！”

林寒的瞳孔，驟然收縮到了極致！
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，自己與那顆神丹之間的聯(lián)系，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，強行切斷、抹除！

他那剛剛開辟出的、正在煉化億萬殘魂的識海天地，也在這股力量的面前，發(fā)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，竟有當場崩潰的跡象！

這，才是那位“畫家”，真正的力量！

它，甚至不屑于與你戰(zhàn)斗。

它，只需要將你存在的“痕跡”，輕輕地，擦去。

然而，面對這足以讓任何神明都為之絕望的景象，林寒的眼中，卻沒有半分畏懼。

他的嘴角，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、近乎于瘋狂的弧度。

他沒有再試圖去煉化那些殘魂。

他竟將那柄與他融為一體的手術(shù)刀，刀鋒一轉(zhuǎn)，狠狠地，刺向了那片正在瘋狂咆哮的……億萬殘魂！

“既然擦不掉……”

他發(fā)出一聲充滿了無盡決絕與瘋狂的咆哮！

“……那就讓這幅畫，變得……”

“……更臟一些吧！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他竟主動引爆了那億萬道殘魂！

他要用一場前所未有的“大爆炸”，來將這片本應被“擦除”的區(qū)域，徹底污染！

他要將自己，變成這塊完美畫布之上，一道永不磨滅的……疤痕！

然而，就在他即將引爆一切的剎那――

那只“修正之手”，第一次，停下了。

那個冰冷的聲音，也第一次，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……仿佛在自言自語般的……困惑。

【……無法擦除的污點？】

它頓了頓，仿佛在思考著，該換一種怎樣的“清理工具”。

【……有趣?！?/p>

話音落下瞬間，那只“修正之手”，緩緩地，收了回去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支……筆。

一支通體漆黑，其上卻又纏繞著億萬道正在緩緩旋轉(zhuǎn)的星河，仿佛由整個宇宙的“終結(jié)”本身所構(gòu)筑而成的……

……“畫筆”。

它靜靜地懸浮在那里，筆鋒之上，不沾染一絲墨跡。

但，在看到它的瞬間，林寒那顆早已堅如磐石的道心，竟不受控制地，瘋狂地，戰(zhàn)栗了起來！
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，那支筆，不是要“擦”他。

它，是要……“覆蓋”他。

它，要在這片被他所“污染”的區(qū)域，畫上一幅……全新的畫。

一幅，以他的“存在”為背景，以他的“道”為顏料的……

……死亡之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