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銅巨殿之前，死寂無聲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萬古不化的金屬氣息，冰冷而厚重。
林寒的目光，如兩柄出鞘的利劍，死死地鎖定在前方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之上。
他的仙人之力在體內(nèi)緩緩流轉(zhuǎn)，剛剛經(jīng)歷過生死洗禮的道心，此刻卻因這意外的重逢，泛起了滔天波瀾。
季天明，還是那副陰柔俊朗的模樣，但眉宇間那股屬于聚靈閣大長(zhǎng)老的倨傲已然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深沉到極點(diǎn)的凝重，以及一絲隱藏得極深的疲憊。
而他身旁那個(gè)籠罩在斗篷之下的人，臉上的青銅面具與這座巨殿的材質(zhì)如出一轍，仿佛是從殿身上剝離下來的一塊。
即便對(duì)方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，林寒依舊能感受到那面具之下，投來的冰冷而復(fù)雜的視線。
“林寒?！?/p>
率先開口的，是季天明。
他的聲音不再尖銳，反而帶著一種沙啞的磁性，仿佛在無盡的風(fēng)沙中被磨礪了許久。
“真沒想到，你居然也能走到這里?！?/p>
林寒沒有回答，右手的星辰劍發(fā)出一聲輕微的嗡鳴，劍尖之上，星光流轉(zhuǎn)，宣示著主人的警惕。
季天明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敵意，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：“仙人之境……混沌道體……看來，你遇到的‘引路人’，比我們的要有趣得多?！?/p>
引路人？
林寒的瞳孔微微一縮。
他想起了那個(gè)在仙境中考驗(yàn)他的神秘老者。
難道，他們也經(jīng)歷了類似的試煉？
“這里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?！币恢背聊徽Z的青銅面具人，突然開口了。
他的聲音，嘶啞、干澀，像兩塊生銹的金屬在摩擦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斷言。
“同樣，也不是你們?cè)搧淼牡胤健！绷趾淅浠貞?yīng)，新生的左臂之上，青銅色的道紋若隱若現(xiàn)，一股霸道絕倫的歸墟之意悄然彌漫。
季天明和面具人的眼神，同時(shí)落在了他那條嶄新的手臂上，目光中齊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。
“看來，你已經(jīng)觸碰到了‘歸墟’的門檻?！奔咎烀骶従忺c(diǎn)頭，語氣中竟帶上了一絲贊許，“很好。這樣，你至少有資格……死得明白一點(diǎn)?！?/p>
“什么意思？”林寒眉頭緊鎖。
“意思就是，這里不是仙域，不是幽魂域，更不是你所知的任何一界?！奔咎烀魈痤^，仰望著那座仿佛亙古永存的青銅巨殿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深深的敬畏與絕望。
“這里是歸墟?！?/p>
“是諸天萬界的終點(diǎn)，是所有觸碰了禁忌、打破了平衡、被世界本身所‘放逐’之人的……最終流放地?！?/p>
放逐之地！
林寒的心神，轟然一震！
他瞬間明白了。
無論是修煉了陰魔法則的季天明，還是神秘莫測(cè)的面具組織，亦或是他自己這個(gè)身負(fù)混沌之力的存在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都已脫離了原有世界的法則范疇。
他們，都是“異類”。
而歸墟，便是所有“異類”的終點(diǎn)站。
“你以為之前的考驗(yàn)，是機(jī)緣？”季天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，“那不是考驗(yàn)，是篩選。篩選出有資格進(jìn)入這座‘庭院’的‘雜草’，然后……”
他的話，沒有說完。
因?yàn)榫驮诖藭r(shí)，那高達(dá)千丈、緊緊閉合的青銅殿門，發(fā)出了一聲足以震碎星辰的沉悶巨響。
“轟――隆--”
巨門，正在緩緩開啟。
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古老、浩瀚、蒼茫的氣息，從門縫中泄露而出。
那氣息不帶任何威壓，卻讓林寒這位新晉的仙人，都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。
季天明和面具人的身體，在這一刻都繃緊到了極致，如臨大敵。
“新人，總是這么不知天高地厚?！泵婢呷怂粏〉卣f道，他的目光穿過林寒，死死地盯著那開啟的門縫，“以為到了這里，便能主宰自己的命運(yùn)?！?/p>
“恰恰相反?！奔咎烀鹘舆^了話頭，聲音壓得極低，“從踏入歸墟的那一刻起，我們的命運(yùn)，便已不再屬于自己。”
林寒沒有理會(huì)他們的對(duì)話。
他的全部心神，都已被那開啟的殿門所吸引。
他看到的，不是金碧輝煌的殿堂，也不是深邃無盡的黑暗。
而是一片……虛無。
在那虛無的中央，只有一條由無數(shù)光點(diǎn)鋪就的、通往未知的璀璨星路。
“新晉者，入庭?！?/p>
那個(gè)冰冷、不帶絲毫情感的意志，再次響徹三人的識(shí)海。
幾乎在聲音落下的瞬間，季天明和面具人動(dòng)了！
他們沒有絲毫猶豫，化作兩道流光，竟是主動(dòng)沖向了那扇開啟的巨門，沖向了那條通往未知的璀璨星路！
他們的動(dòng)作中，沒有半分喜悅，只有一種奔赴刑場(chǎng)般的決絕與……麻木。
林寒眼神一凝，一股無法抗拒的牽引力也從那殿門中傳來，拉扯著他的身體。
他沒有抵抗。
因?yàn)樗?，抵抗是徒勞的?/p>
他的身影同樣化作一道流光，緊隨二人之后，沒入了那片虛無之中。
當(dāng)他踏上那條由光點(diǎn)構(gòu)成的星路的瞬間，身后那扇巨大的青銅殿門，轟然關(guān)閉！
而那道冰冷的意志，最后一次，也是第一次，向他們這三位新晉者，宣告了此地的規(guī)則。
“歸墟之庭，第一試煉，開啟?！?/p>
“星路無涯，回頭無岸。百息之內(nèi)，未達(dá)終點(diǎn)者--”
“--抹殺。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林寒腳下那條璀璨的星路，最末端的光點(diǎn)，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一顆接著一顆，悄然熄滅！
那不是熄滅。
那是湮滅！
是規(guī)則層面的、不容置疑的徹底抹除！
這條看似美麗的星路，竟是一條通往死亡的倒計(jì)時(shí)之路！
前方的季天明和面具人，早已將速度催動(dòng)到了極致，化作兩道模糊的殘影，瘋狂地向前沖刺。
他們，似乎對(duì)這一切，早有預(yù)料！
林寒瞳孔驟縮，來不及思考，仙人之力轟然爆發(fā)，腳下鯤鵬步一踏，身形瞬間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，朝著星路的盡頭，狂飆而去！
他能感覺到，身后那代表著“死亡”的虛無，正以一種恒定不變的速度，緊緊地追逐著他，如影隨形！
百息之內(nèi)，跑不完，就是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