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延安城現(xiàn)在的狀況,還有夜市已經(jīng)實屬難得。
盡管張唯沒有在這座城市長住,卻也知道,現(xiàn)在的夜市早已沒了往日的活力。
青石板路掃得干凈,卻透著股涼意。
街邊掛著的紅燈籠稀稀落落,十家鋪面有七家關(guān)著門,朱漆門板上落了薄灰,銅環(huán)上掛著的鐵鎖銹跡斑斑,只有偶爾幾盞燈籠在風(fēng)里晃蕩,把影子拖得老長。
張唯和朱盈川兩人走在街道上,看到一個貨郎挑著擔(dān)子行來。
朱盈川想叫住他,看看他都賣些什么,不料貨郎一轉(zhuǎn)身,就鉆進條巷子里。
“跑那么快做什么,有生意都不做了?”朱盈川一臉郁悶。
張唯笑了笑,這時鼻尖聞到香氣,原是不遠處有個賣餅子的小攤。
那鐵皮爐子裹著層黑炭灰,攤主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漢,正低頭用鐵鏟翻著爐里的餅,麥香混著芝麻的焦氣飄出來,卻沒多少人問津。
“走,我請你吃煎餅。”
張唯招呼著女子武修,來到攤邊,要了兩塊餅子。
用荷葉包著,拿起來咬了口,一股焦香滿溢口中。
“客官,兩位客官,有話好好說?!?/p>
正吃著煎餅,張唯聽到旁邊不遠處一家賣首飾的小店里傳出爭吵聲。
看去,只見兩個男子正在爭執(zhí)著什么。
一個孔武有力,穿著踏夜司巡使的官袍。
另一個身形清瘦,穿著一襲文士長衫,看著像個書生。
那書生此時清秀的臉上,明顯泛著怒意,面對那個巡使,卻也氣勢不弱于人,朗聲說道。
“這位官爺好生不講道理,這玉釵是我先相中的,也是我買下的,那便是我的東西?!?/p>
“我有權(quán)利決定賣與不賣?!?/p>
“現(xiàn)在我明確告訴你,這是我買來送給娘子的,我不賣給你!”
張唯一聽,大概明白。
這書生買了玉釵,但這巡使不知為何,卻愣是要從他手中買過去。
如今人家不賣,巡使卻糾纏不清。
果然。
首飾店里,那巡使抱著雙手笑道:“你這書生好不迂腐,我又不是不給你錢,沒錯,玉釵是你買下的,那你就不能割愛賣給我嗎?”
書生拂袖道:“說了不賣就不賣?!?/p>
他轉(zhuǎn)身要走,不料,那巡使卻攔住他。
“等會?!?/p>
“我看你形跡可疑,該不會家中娘子是假的,你家里面藏的是蠻子吧?”
書生頓時怒道:“你這是誣陷!”
巡使冷冷道:“是與不是,隨我回官署一趟,自可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便在這時,他聽到門外有個聲音氣憤道。
“你這巡使是怎么當(dāng)?shù)???/p>
“為了支玉釵,你居然誣陷起人來,也不怕丟了踏夜司的臉!”
那巡使看去,落在朱盈川身上:“你又是什么人,竟敢替這書生說話,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!”
張唯搖搖頭,說道:“你是哪個清衛(wèi)署的,上官是何人?”
這巡使聽得心里一顫。
他非是延安城中百戶所的巡使,而是隨上官來參與鏟除白教分舵的行動。
今晚上街閑逛,看到那書生買下的玉釵甚是精美,想著買回去送給與自己相好的一名青樓女子。
不料這書生死板得很,打死不肯出手,他又不能明搶。
于是想著嚇唬嚇唬這書生,讓他服軟把玉釵賣給自己。
沒曾想,事情似乎鬧大了。
眼前這人竟然要盤查自己來歷,若是被上官知道,怪罪下來,自己往后在同僚面前這面子可得往哪擱。
當(dāng)下一不做二不休,手按劍柄,指著張唯兩人道。
“看樣子,你們也是蠻子的同黨!”
“那就隨我一同回去!”
朱盈川鳳目里燃起怒火,大喝一聲:“放屁!”
“你這個敗類,踏夜司的臉都讓你丟盡了!”
這巡使‘哼’了一聲:“你們敢拒捕,那就休怪我不客氣?!?/p>
他大喝一聲,真元鼓蕩,一劍朝朱盈川刺去。
只看他這一劍刺得歪歪扭扭,張唯就知道,他不是朱盈川對手,干脆來了個袖手旁觀。
果然。
朱盈川揉身閃前,輕松躲開這一劍,然后一拳砸在對方臉上。
砸得他眼冒金星,連連后退,大喊道:“來人啊!”
“捉拿叛黨了!”
當(dāng)即,一隊巡邏的士兵聞聲而至,帶隊的軍官喝道:“怎么回事?”
那巡使拿出令牌,然后指著張唯兩人道:“他們是叛黨,我懷疑他們私通蠻族,馬上把他們捉起來!”
軍官一聽,這還得了,連忙打出手勢,士兵們紛紛舉起長槍,指向張唯兩人。
朱盈川喝道:“這位是米縣掌旗張唯,張大人!”
“還不把兵器放下!”
軍官一下子蒙了。
不是,你們到底誰跟誰???
這時,他看到張唯出示令牌,確認(rèn)無誤后,軍官趕緊道。
“下官見過大人!”
“大人,這是........”
張唯瞥了朱盈川一眼,后者會意,指著那巡使,把這廝為奪玉釵,便誣陷良民一事道出。
這巡使頓時滿臉通紅,欲言又止。
最后張唯才道:“還不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?”
巡使這才對書生作揖,賠了個不是,然后灰溜溜地跑了。
張唯也沒了逛街的興致,叫上朱盈川,兩人便返回了住處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,張唯剛吃了碗湯面,百戶所的小吏就找了過來,說是李大人有請。
來到百戶所,走進大廳。
大廳里人不少,里面有好些生面孔,張唯只認(rèn)得同為李硯屬下的幾位掌旗。
那幾位掌旗,見到張唯,紛紛起身施禮。
他們都親眼見過,當(dāng)日在黃氏陵園,張唯單槍匹馬,就把一頭四階的灼眼羅剎給宰了。
如此修為,假以時日,別說百戶,當(dāng)上千戶也是有可能的。
對于這樣的人物,自然得在他沒崛起時,爭取混個臉熟。
說不定日后還需要人家多多關(guān)照。
正跟幾位掌旗打著招呼,張唯就聽有人指名道姓說:“原來你就是張唯張大人?!?/p>
張唯看去,是個老頭,留著山羊胡,正打量著自己。
旁邊一名掌旗小聲道:“這是雍城涇陽縣的掌旗,賀知書賀大人。”
張唯點點頭,然后朝這老頭拱手道:“賀大人好?!?/p>
那老頭臭著張臉,陰陽怪氣說道:“可不敢,可不敢?!?/p>
“張大人好大的官威,都替別人管教他人的下屬來,張大人的問候,我可無福消受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