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“沒事,估摸著沒用早膳,有些餓過勁兒了。”緩了片刻,無力和暈眩沒有得到緩解,吩咐了道:“去傳太醫(yī),就說本宮好似是中了暑熱?!?/p>
一旁的小宮女利落應聲,趕忙奔了出去。
過來請脈的,是孫太醫(yī)。
他新入太醫(yī)院不到一年,沒什么根基,正好也繼續(xù)一個靠山。
如今忠心為沈令儀效命。
花了一刻鐘時間仔仔細細給沈令儀把了脈。
而后笑著恭喜道:“寧嬪娘娘這是有了身孕,所以才會暈眩不適。”
有晴有儀面面相覷,從對方眼底看到了詫異。
沈令儀腦子一嗡,眼神陰翳了下去。
她明明一直吃著避子藥,怎么可能懷孕?
“把那藍瓷瓶里的藥丸拿給太醫(yī)看一看!還有寢殿里的那只長耳細頸瓶,也取來?!?/p>
每每有妃嬪侍寢,敬事房就會送來坐胎藥,好叫妃嬪趕緊懷上身孕。
沈令儀并沒有要懷孕的計劃,都會悄悄給倒進花瓶里,然后找機會處理掉。
今兒倒了進去,還為來得及處理。
有儀立馬將藥丸和花瓶都拿來了,遞給孫太醫(yī):“您給瞧瞧,是否有什么問題?”
孫太醫(yī)察覺到寧嬪神色不對,立馬屏息細查。
片刻后,回話道:“一個是藥性溫和的避子藥,一個是……敢問娘娘這坐胎藥,是誰給的方子?”
沈令儀道:“敬事房按例送來的?!?/p>
孫太醫(yī)臉色凝重起來:“不對!敬事房送出來的坐胎藥,不可能用這么猛的藥!”
沈令儀皺眉:“猛藥?你的意思是,有人更換了敬事房的坐胎藥?”
孫太醫(yī)雖資歷淺,但跟著師傅云游過四海,經(jīng)驗豐富,見識過的草藥也遠比太醫(yī)院的太醫(yī)們要多,就嗅出了些什么不該有的生猛之物。
醫(yī)肅然道:“雖然陛下急于子嗣,但不會以折損后妃軀體為代價,畢竟這么做,皇嗣在附中發(fā)育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。”
“這藥遠比常人以為的猛藥,要更兇猛,會嚴重折損宮體,后續(xù)胎兒一定會發(fā)育不良,而胎死腹中,即便能夠僥幸出生,也會因為身體虛弱而早早夭折!”
“娘娘……喝了多少?”
竟如此兇猛。
沈令儀聽得心驚!
如今后宮雖人多,但能使喚得動敬事房的人,讓他們冒著殺頭之罪更換湯藥的人,身份一定不簡單。
蕭御宸和太后都是有底線的。
其余者,無外乎容貴妃和溫貴妃二人而已!
容貴妃雖然希望她有孕,如此才能有更多籌碼與溫貴妃相爭,但這段時間相處觀察,她并無黑化跡象,且她也不會希望溫貴妃會那么早出來。
所以換藥的可能性很小。
反倒是溫貴妃。
既想要出來,又不愿意在自己生出皇子之前有后妃生育皇嗣,所以拿這種陰險之藥讓妃嬪和皇嗣但她的踏腳石!
知道她已經(jīng)在黑化的路上,沒想到如今竟已經(jīng)到了如此狠毒的地步,真是可怕!
還好!
還好她并不急于懷孕,沒有喝過。
否則,真是要毀在她手里了!
而且,只要柔貴人那兒一鬧。
一來盡早揭破柔貴人的隱瞞,婉轉提醒帝王,她很快就能出來了。
二則順便坑自己一把,打斷蕭御宸對她的滿意,好為自己一出來就立馬恢復盛寵做足準備!
這算盤,她聽懂了。
想必蕭御宸也聽懂了。
換做從前,他自是愿意只守著溫貴妃一人。
但已經(jīng)打破過一次承諾的他,絕對不會再給自己上一道枷鎖。
所以這要是讓她打成了算盤,不就等于是沒了名正言順享受左擁右抱的臺階?
現(xiàn)在就看蕭御宸怎么讓自己在恩澤六宮的平臺上站穩(wěn)了!
深吸了口氣。
沈令儀搖頭道:“沒喝過?!?/p>
孫太醫(yī)松了口氣。
他就說么!
今年才找了大師算了一卦,說他今年開始準運,以后仕途專業(yè)都是一帆風順。
那必然是找到了對的靠山。
這靠山要是這么容易就倒了,他得回去砸招牌了!
“那就好!”
沈令儀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太醫(yī)神色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異樣。
靜默了片刻。
突然又問:“本宮的身孕,可屬實?”
孫太醫(yī)肯定點頭:“雖然脈象尚淺,但確實是滑脈無疑?!?/p>
似有領悟。
心下一驚:“娘娘私下在吃避子藥?”
沈令儀點頭。
看了眼還沒被收走的午膳。
“你去看看,這些膳食里可有什么問題,還有本宮的寢殿、書房,你都仔仔細細再去檢查一遍。”
孫太醫(yī)應聲,趕緊細細查看起來。
真要是沒喝過那猛藥,也吃著避子藥,這胎兒怕是來的蹊蹺!
但是角角落落都查,并無任何不妥之處。
沈令儀用力掐了掐眉心,心頭越發(fā)沉重。
直覺告訴她,并非避子藥沒用,才導致的懷孕。
“此事不許向任何人透露。”
孫太醫(yī)鄭重應下:“微臣明白,若有走漏風聲,微臣提頭來見!微臣月底再來給娘娘請脈,或許那時候脈象會更明顯一點,能夠推斷出娘娘的身影是否正常?!?/p>
沈令儀擺了擺手。
孫太醫(yī)行禮告退。
玉貴人從柔貴人處出來,并未離開,而是在別的妃嬪處說話。
看著太醫(yī)進去,又出來,有所猜想。
但沒有多嘴去打聽。
想了想。
進了沈令儀居住的體和殿。
“嬪妾參見寧嬪娘娘?!?/p>
沈令儀抬眸。
眼神里已經(jīng)一片清明淡然,微笑顯得有些虛弱:“看座?!?/p>
玉貴人謝坐,關心真誠而不熱切:“娘娘氣色看起來不是上佳,是玉體不適嗎?”
宮女上了茶水來。
冰鎮(zhèn)的山楂飲。
點心是桃花酥。
沈令儀端起山楂飲,慢慢抿了兩口:“大抵是天太熱,有些中暑。這山楂飲是有晴自個兒琢磨的,爽口開胃,貴人喝喝看?!?/p>
玉貴人依言,嘗了一口,確實很好入口:“總聽其他姐妹說起,娘娘這兒的飲食是最新奇、最精致的,這山楂飲真是不錯,有晴姑娘好心思啊!”
有晴乖巧一笑。
沈令儀和煦:“玉貴人怎么有空來本宮這兒?”
玉貴人起身,又行了大禮:“嬪妾許久沒出來,娘娘升嬪位的時候沒能第一時間送上賀禮,今兒前來補上。恭喜寧嬪娘娘?!?/p>
她身邊宮人將一只雕刻精美的錦盒打開,遞給了有儀。
有儀接過,放到主子手邊。
沈令儀看了眼,錦盒里是兩塊拳頭大小的鴿子血紅寶石原石,色澤飽滿通透,艷紅如血,打造成頭面戴起來,很顯貴氣,不過就這么擺著,當擺件也不錯。
“玉貴人太客氣了!這樣好成色的鴿子血,著實是難得?!?/p>
玉貴人微笑柔和:“娘娘家世顯赫,又有陛下和太后的恩寵,什么樣兒的好東西沒見過,娘娘不嫌棄嬪妾的這一點子心意,嬪妾就很高興了?!?/p>
沈令儀微微側身,支著交椅的扶手,一身慵懶:“玉貴人給本宮的這份禮,本宮自是喜歡,不過你送柔貴人的晉位禮,想必她是不喜歡的。”
“箱籠里的藏紅花粉,是你讓人藏進去。”
她不是試探。
而是肯定。
玉貴人沒有驚恐,也沒有反駁,但明顯是有驚訝的:“娘娘是怎么知道,此事是嬪妾所為?畢竟嬪妾昨日才解的禁足,對后宮里的事,都不清楚?!?/p>
沈令儀淡道:“柔貴人鬧起來,本宮就讓人看守住了宮門,不讓任何人傳信兒出去,偏巧你們幾個就來串門兒了,時機太巧?!?/p>
“而你是這些人之中最聰明、觀察力最敏銳的,又久在深宮,暗處總會有那么幾個宮人愿意為你所用,替你盯著各宮各司各屬?!?/p>
“你是低調的,你用的人自然也是不起眼的,而不起眼的聰明人,往往最能發(fā)現(xiàn)別人發(fā)現(xiàn)不了的細節(jié)。”
玉貴人點頭,承認了:“娘娘果然聰慧。”
沈令儀抬了抬下巴:“說說吧!怎么回事?”
玉貴人緩緩道:“倒不是嬪妾要栽贓柔貴人,這藏紅花粉末,本就是她身邊那個叫新月的弄進宮來的。”
沈令儀的指腹輕輕點在額角:“柔貴人看起來,并不知情?!?/p>
玉貴人道:“她知不知情不重要,重要的是溫貴妃要出來,不會讓真讓她出事,她懷著身孕,陛下也不會罰她,但可以把事鬧大,把新月投進慎刑司去慢慢審!”
“從前溫貴妃把持六宮,發(fā)生什么事,也是她自己派人去查,自然不會把自己差不粗來!但現(xiàn)在不同了,太后已經(jīng)發(fā)了話,就算溫貴妃出來,也是容貴妃為主,她為輔?!?/p>
“宮里的人最是見風使舵,曾經(jīng)巴結著溫貴妃的掌監(jiān)尚宮,如今很大一部分已經(jīng)轉投了容貴妃!永壽宮做過的事,痕跡自然也能被抓??!”
沈令儀微微點頭,看似很贊同:“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溫貴妃背后布局?”
玉貴人道:“因為她,早已經(jīng)變了!她曾為了獨占恩寵,將我對她的情意踩在腳底下,如今為了固寵,又派人來拉攏我,要與我重拾姐妹之情,許我妃位、許我誕下孩兒……”
她冷嗤。
眼里有潮濕的淚意。
顫了聲音。
“明明是想利用,卻高高在上,宛若對我的恩賜!可我好好的孩兒,不就是被她間接害沒的么?我本就是陛下妃嬪,又不是插足她的婚姻,輪得到她來許我?”
此刻的心情,沈令儀是明白的。
不管是友情、親情,還是愛情,付出了,都會想要得到正面反饋。
一腔真心喂了狗時,沒有人真的能做到立馬灑脫抽身,何況她們之間還橫亙著一個無辜的小生命!
溫貴妃來拉攏她時,若是姿態(tài)足夠低,只是與她論當年的姐妹情,或許她就心軟了、答應站溫貴妃的陣營了,偏偏溫貴妃一副上位者的姿態(tài),就無異于是,再度補刀了。
人??!
在高位久了,就會習慣性低頭看人,沒有平等,完全不記得自己也是從低位處走過來的。
不過要不要收用玉貴人,還得再觀察考驗。
玉貴人緩緩深吸了口氣,說:“既然都是靠別人才能有機會獲寵、讓嬪妾的孩子回到腹中,嬪妾為什么一定要那么卑微?”
她跪下。
姿態(tài)誠服。
“娘娘入宮之初沒有任何根基實力,每每算計卻都能順利破局,嬪妾相信憑娘娘的美貌和智慧,一定能將溫貴妃取而代之!”
“嬪位愿為娘娘效犬馬之勞,只求來日……能得一個孩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