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府
一段時間沒來,虞幼寧看什么都覺得很新鮮。
之前這府里雖然不是富麗堂皇,但也是雕梁畫棟,十分精致,花草也都十分的名貴,打理得欣欣向榮。
可現(xiàn)在放眼望去,總給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。
花草樹木還是那些,卻都有些蔫頭耷腦的。
就連府中的下人,一個個也都垂頭喪氣,腳步匆匆。
不多時,他們就到了正院。
正院里寂靜無聲,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子藥味兒。
虞聽晚皺了皺眉,這才牽著虞幼寧進(jìn)了屋。
林衍林遇都在,兩人和之前相比,憔悴了一些,也消瘦了一些。
一看到虞聽晚和虞幼寧進(jìn)來,林衍就立即站了起來,“聽晚!幼寧!你們來了!”
聲音激動又帶著些哽咽,話才說完,眼圈就紅了。
見林遇害坐在那里不說話,林衍還瞪了他一眼,“愣著做什么?見了你姐姐,還不趕緊問好!”
林遇的表情有些別扭,可片刻之后,他竟然真的開了口。
“姐姐?!?/p>
聽到這一身姐姐,虞聽晚如同是見了鬼,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林遇。
他竟然喊她姐姐?
莫不是腦子出什么問題了?
“你喊錯人了,你姐姐可不是我?!庇萋犕碚J(rèn)真糾正。
林衍聞言,趕忙賠笑,“聽晚,你還在因?yàn)橹暗氖虑樯鷼鈫??之前是為父錯了,是為父聽信了——”
“林大人!”
虞聽晚冷冷地打斷了林衍的話。
“林大人若是為了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,我們就走了?!?/p>
林衍表情瞬間僵硬,只覺得無比的尷尬。
可他也不敢繼續(xù)說下去,不然虞聽晚真的轉(zhuǎn)身走了,那再想將她請過來,可就難了!
“是是是!”林衍陪著小心,滿臉都是討好的笑,“先不說那些了,你快帶著幼寧去看看你母親吧!府醫(yī)和外面的郎中都已經(jīng)看過了,都說是心病,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,這才讓人請你過來......”
虞聽晚并不搭話,只是牽著虞幼寧的手進(jìn)了東屋。
東屋里的藥味更濃,再加上門窗緊閉,除了藥味之外還夾雜著陳舊的腐味,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難聞的味道。
“怎么不開窗?”虞聽晚皺眉說道。
林衍就跟在后面,聽到這話趕忙道,“沒聽到大小姐的話嗎?趕緊將窗戶打開!”
丫鬟好似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,急匆匆地就去開窗戶。
一陣風(fēng)吹進(jìn)來,將屋內(nèi)的氣味吹散了許多。
開了窗戶,屋子里也亮堂了不少。
站在床邊,虞聽晚能清楚地看到林夫人的臉色。
她瘦了一些,臉色和唇色都有些蒼白。
此時她雙眼緊閉,似乎是睡著了,可眉頭卻依舊緊緊地皺著。
似乎即便到了夢里,也有化不開的愁緒。
虞聽晚不懂醫(yī)術(shù),只能去看虞幼寧,“幼寧,你看看。”
虞幼寧上前一步,伸出小手,搭在了林夫人的手腕上。
仔細(xì)的診脈之后,虞幼寧脆生生的開口,“娘親,她沒病呀!就是可能沒好好吃飯,氣血虛了一點(diǎn),多吃點(diǎn)好吃的就好了?!?/p>
即便來之前,虞聽晚心中就已經(jīng)有了猜測,可真的聽到虞幼寧這么說的時候,虞聽晚還是滿心的失望。
“既然沒病,那我們就走了?!?/p>
虞聽晚說著轉(zhuǎn)身就要走。
林夫人也不裝了,趕忙起身,對著虞聽晚伸出了手,“聽晚,你別走!”
虞聽晚沒有回頭,腳步也沒停下。
林夫人心中一急,就要直接下床。
她雖然沒生病,但也是真的好幾天沒怎么吃東西,這才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憔悴的樣子,此時也是真的沒什么力氣。
本身就沒力氣,心中又著急,慌亂之下,差點(diǎn)直接摔下床。
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,這才避免了她臉先著地。
林夫人的心怦怦跳,可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虞聽晚,“聽晚,你現(xiàn)在甚至不肯多看一眼母親嗎?”
她的聲音哽咽,眼淚更是洶涌地往下流。
虞聽晚在心中嘆息了一聲,這才停下腳步,緩緩轉(zhuǎn)身。
“聽晚!”
林夫人眼巴巴地看著虞聽晚,眼淚流得更多了。
“母親錯了!母親真的知道錯了!”
“你被惡人偷走,流落在外多年,咱們母女好不容易團(tuán)聚,我卻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(zé)任,沒有關(guān)心你,也沒愛護(hù)你,甚至還挑剔你......是母親不對!”
“這段時間,我日日都在反思自己的錯誤,只想好好地補(bǔ)償你,你...可愿意給我一個機(jī)會?”
她問得小心翼翼,態(tài)度極為誠懇,似乎真的知道自己錯了。
可看著這樣的她,虞聽晚的心中卻已經(jīng)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了。
剛回來的時候,她對親生母親的確是帶著憧憬的。
可現(xiàn)在,她已然明白。
人和人之間的感情,并不是由血脈決定的。
她和虞家的人沒有任何血緣關(guān)系,可虞家所有的人,都將她當(dāng)眼珠子一樣疼愛。
她和林家的人血脈相連,可他們卻權(quán)衡利弊,挑三揀四。
就連林夫人現(xiàn)在的懺悔,都肯定帶了利益和算計(jì)在里面。
林家被奪爵之后,日子過得大不如前。
以前爭相討好巴結(jié)林家的人,現(xiàn)在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林衍本就沒有多少才能,現(xiàn)在在朝堂之上更是受人排擠,甚至被拿去頂包背鍋,挨了不少的訓(xùn)斥。
不論是林衍還是林夫人,亦或者是林遇,都順風(fēng)順?biāo)倪^了許多年。
現(xiàn)在這樣的日子,他們自然過不下去。
林思瓊和林若梨已經(jīng)不能幫他們了,他們這才深深地懺悔,徹底改變了態(tài)度,想要和她這個親生女兒重修舊好。
只是,他們想的也太美了!也把自身看得太重了!
“林夫人,你也是讀書識字的人,應(yīng)該明白破鏡難圓覆水難收的道理?!?/p>
“不論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,我們之間的緣分都已經(jīng)斷了?!?/p>
“今日,是我顧念著我們之間最后的一點(diǎn)情分,才帶著幼寧來給你看診?!?/p>
“往后,你真的生病也好,裝作垂危也罷,我都不會再來了?!?/p>
虞聽晚說完,牽著虞幼寧的手,堅(jiān)定地往外走。
林夫人定定地看著虞聽晚的背影,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走了一塊,痛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林衍看著虞聽晚堅(jiān)定離開的模樣,臉色變了又變。
虞聽晚竟然真的如此狠心!
她怎么敢!
“等等!”
林遇突然出聲阻攔。
“你是不是還在因?yàn)槲抑暗膽B(tài)度不好,所以才這么生氣?”
“父親和母親真的已經(jīng)知錯了,也是真心想要補(bǔ)償你,你為什么不能給他們一個機(jī)會?”
“你到底如何才能消氣?是不是我給你跪下,你就能給他們一個機(jī)會?”
面對林衍和林夫人,虞聽晚還會保留幾分客氣。
但面對林遇,虞聽晚就沒有任何顧忌了。
“林遇,人要有自知之明!”
“你也太把你自己當(dāng)回事兒了!”
“別說你給我跪下,就算你死在我面前,我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!”
林遇不可置信的看著虞聽晚。
他怎么也不敢相信,長相柔柔弱弱,說話也溫溫柔柔的虞聽晚,竟然能說出如此狠毒絕情的話。
可當(dāng)看到虞聽晚那冷若冰霜的臉,他又不得不相信,虞聽晚是認(rèn)真的!
她是真的很討厭他!
或者說,是根本不在意他!
可他們.......不是親姐弟嗎?
親姐弟之間,哪有隔夜仇???
虞聽晚的耐心已經(jīng)完全耗盡,沒再多看幾人一眼,將虞幼寧抱在懷里,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管家一直在外面候著,見虞聽晚這么快就帶著虞幼寧出來了,還覺得有些奇怪,“大小姐,您這是——”
“別喊我大小姐?!庇萋犕泶驍嗔怂脑挘拔也皇悄銈兏系拇笮〗?。”
管家愣了一下,隨即看向了緊跟著從屋里走出來的林衍,“老爺,這......”
林衍看著虞聽晚的背影,臉色越來越黑。
這個逆女!
要是沒有他們夫妻,哪有她的存在?
若不是他們當(dāng)年不小心把她弄丟了,她怎么可能會被蓬萊島的島主收養(yǎng)?又怎么可能會成為少島主?
現(xiàn)在她得了好處,卻要把林府踹了,簡直就是忘恩負(fù)義!
...
虞幼寧雙手抱著虞聽晚的脖子,用自己白白嫩嫩的臉頰,去蹭虞聽晚的臉。
“娘親別生氣!氣大傷身體!幼寧會永遠(yuǎn)陪著娘親的!”
聽著虞幼寧奶呼呼的聲音,虞聽晚只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被撫平了,臉上也露出了笑容。
“娘親不生氣!以后咱們再也不來這里了!”
虞幼寧認(rèn)真地點(diǎn)頭,“對!不來了!再也不來了!”
虞聽晚才剛抱著虞幼寧走出林府的大門,就見溫時宴站在馬車邊上,正笑著看過來。
“你怎么來了?”虞聽晚說著已經(jīng)走了過去。
溫時宴順手接過虞幼寧,“我來接你們回家!”
“好!我們這就回家!”
一家三口正要上馬車,卻有一輛馬車緩緩朝著這邊駛來。
待到了近前,馬車停下,林思瓊從里面走了出來。
看到虞幼寧一家三口,林思瓊微微皺了皺眉,但很快就又笑了起來,“姐姐這是帶著相公和女兒回娘家嗎?之前不是不愿意回來嗎?如今怎么又回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