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陽光才剛漫過窗臺,裴攸寧就接到了韓孝英的電話。母親語氣里帶著藏不住的雀躍,要她中午務(wù)必去外婆家吃飯,還神神秘秘地說有驚喜給她。
由于韓孝英下午就要返回安城,面對母親臨走前想見一面的心愿,裴攸寧實在難以拒絕。
外公外婆身體硬朗,仍住在舅舅那套回遷房里,并未隨他遷去昆城。老兩口雖對來自小城的女婿不算太滿意,但對這個外孫女卻一直疼愛有加。裴攸寧得空也常來看望他們。
再見到前世因病離世的外公,裴攸寧鼻尖一酸,上前輕輕抱住老人,不忘叮囑他少吃甜食、多吃膳食纖維。她拿出早就備好的低糖餅干和營養(yǎng)品,韓孝英在一旁看得有些驚訝:“我家寧寧真是長大了,知道孝順外公外婆了?!?/p>
外公外婆笑得欣慰。韓孝英接著說道:“快參加工作的人了,是該懂點人情世故了。”
多活了十年,裴攸寧早已不是剛畢業(yè)時那般青澀。她微微一笑,沒有接話。
韓孝英平時工作忙,回海城次數(shù)不多,每次回來卻總搶著做家務(wù),像是要彌補不能常伴父母的虧欠。這天中午,她張羅了一桌好菜。四人圍坐在小方桌旁,甚至還開了一瓶啤酒。
以往韓孝英從不允許裴攸寧喝酒,今天卻破例為她斟了一杯。
裴攸寧心頭掠過一絲不安,但仍接過酒杯。
酒過三巡,韓孝英終于切入正題。她夾了塊雞翅放到裴攸寧碗里,笑容滿面地說:“寧寧啊,昨天聚會我遇到個老同學,她家兒子正好碩士畢業(yè),在國企上班……”
裴攸寧頓時僵住,機械地咀嚼嘴里的雞肉,卻嘗不出半點滋味。果然,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嗎?那她重生這一次,究竟又有什么意義?
韓孝英沒留意她的異樣,仍自顧自說得起勁:“你是不知道,昨晚就是那個小陸開車送我們回來的,開的是家里的寶馬。聽你秦阿姨說,以后還要給他買新車呢。”
裴攸寧迅速斂起怔愣的神情,垂下眼眸暗自思忖對策。
“媽,我才剛畢業(yè),不想這么早談感情,想先專心工作。”她知道這個理由不夠有力,一邊說一邊飛快地轉(zhuǎn)動腦筋。
“女孩子現(xiàn)在正是最好的年紀,遇到條件好的就得把握住,別等好的都被人挑完了,剩下的哪還有好的?”韓孝英自有她的一套理論。
前世,韓孝英對陸遠軍確實自帶濾鏡——家世好、學歷高、工作體面、懂禮貌、會做人、舍得花錢,這一切極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。
“您也說了,條件這么好怎么會碩士畢業(yè)還沒對象?天上掉餡餅的事哪那么容易?!鼻笆琅嶝鼘幎啻尉芙^陸遠軍,但韓孝英卻總勸對方不要放棄,認為女兒只看外表太幼稚。
“是啊,會不會有什么問題?”一向不愛多事的外婆也忍不住插話。
“哎,可能就是個子不太高,一米七左右,長相也普通了點。但男才女貌,男人要那么好看干嘛,有本事才是真的?!表n孝英顯然已經(jīng)戴上了濾鏡。
裴攸寧在心底冷笑。當年母親不就是看中父親長得帥才從大城市跟去小城,如今倒說長相不重要了。
“我要找一米八的,不然影響后代?!迸嶝鼘庂€氣般堅持,打定主意不松口。
“又要一米八,又要長得帥,還要學歷高,哪來那么十全十美的?大學這幾年也沒見你帶回來一個。”韓孝英也有些固執(zhí)。
“兒孫自有兒孫福。以后到海關(guān)工作了,說不定能遇到合適的,何必急著找?女孩子家多挑挑是應(yīng)該的?!蓖夤查_口幫腔。
“我就是覺得人家條件好,有車有房,父母和自已工作都穩(wěn)定,嫁過去不用吃苦?!表n孝英顯然是聯(lián)想到自已當年嫁給農(nóng)村出身的裴俊生,不想女兒重蹈覆轍。
“你媽也是為你好,見個面也沒什么,不合適再說嘛?!蓖馄琶靼着畠旱男乃?,溫聲勸道。
堅決不能見面。前世她就是抱著“見見無妨”的心態(tài),嚴重低估了陸遠軍對她的執(zhí)念。
“不見,還沒我爸高呢!”裴攸寧斬釘截鐵,決心守住底線。
韓孝英有些生氣,卻也不好發(fā)作。裴攸寧不打算退讓,但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。
“媽,我來洗碗吧!您去陪外公外婆看電視?!彼m時緩和氣氛。韓孝英是個順毛驢,得哄著來,畢竟也是出于愛女之心。
趁裴攸寧在廚房洗碗,外婆笑著對韓孝英說:“你女兒隨你,找男人先看外表。你也別怪她,自已當年什么樣,還好意思說寧寧呢?!?/p>
韓孝英雖然不死心,但也知道暫時不宜再提此事,打算先敷衍老同學,說女兒想等工作穩(wěn)定再說。
打定主意后,她也不再糾結(jié),笑嘻嘻道:“媽,您也幫我留意著,有合適的介紹介紹,最好是本地的。寧寧可是您親外孫女?!?/p>
外婆盯著電視點頭:“知道啦!寧寧長得太出挑,感覺誰都配不上似的!”
裴攸寧對背后的議論一無所知,一邊洗碗一邊苦思對策。感覺如果沒有更充分的理由,母親遲早會找機會讓她和陸遠軍見面。
絕對不能見面。該怎么辦?
忽然,她想起一個人——前世臨死前被錢麗麗撮合的同學張偉。如果能聯(lián)系上他,要張照片,把自已和他P在一起,或許能解燃眉之急。
選擇張偉是因為他就讀于國內(nèi)頂尖的華大,比陸遠軍的學校高一個檔次,而且按時間推算,他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保送本校研究生,學歷上也能壓過陸遠軍。
前世韓孝英不放棄陸遠軍就是看中對方條件好,那么只要她找一個個人條件全面碾壓陸遠軍的“男朋友”,母親自然就會打消念頭。
等過段時間,時過境遷,再告訴母親她和張偉分手了,事情也就過去了。
但現(xiàn)在的問題是——怎么聯(lián)系上張偉?裴攸寧無奈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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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一周,裴攸寧忙得連午覺都省了,全力撰寫畢業(yè)論文。前世她總是把時間分割成許多碎片,每天同時處理多項任務(wù):上班、自學、找素材、剪輯、發(fā)布……
這輩子她不打算再這樣了。她決定每周定一個首要目標,這周的一切都圍繞畢業(yè)論文展開,其他事情統(tǒng)統(tǒng)讓路。這樣才能更快見到成效。
憑借前世的經(jīng)驗,論文撰寫、潤色和排版對她來說可謂輕車熟路??粗就旯さ恼撐暮痛疝qPPT,裴攸寧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忙碌的一周轉(zhuǎn)眼即逝,周末很快到來,裴攸寧踏上了回老家安城的路。
自從她上大學后,奶奶便結(jié)束了照顧她的使命,每年輪流在幾個姑姑和自已家居住。天氣漸熱,奶奶已被二姑接回鄉(xiāng)下調(diào)養(yǎng)。
一大早,裴俊生就開車載著一家三口趕往鄉(xiāng)下。他帶了兩瓶好酒,二姑家的表姐準備了蛋糕,三個姑姑則合買了衣服和鞋子作禮物。
酒足飯飽,蛋糕也分享過后,裴攸寧拿出了一個精心包裝的禮袋。
“奶奶,我再過幾個月就工作領(lǐng)工資了。提前給您備了份禮物。”孝順要趁早,前世奶奶都沒等到她結(jié)婚就離世了。
裴俊生是家中獨子,裴攸寧也算是裴家唯一的孫輩,幾個姑姑都格外寵愛這個侄女。
奶奶高興地戴上戒指,笑逐顏開。家里的女人們立刻圍上來,細細端詳這枚金戒指。表姐說這可是大牌子,小姑夸款式適合日常佩戴,二姑贊戒指光澤亮麗,連平時話不多的大姑也夸裴攸寧會挑東西。
眼見一圈人都在夸女兒,韓孝英從最初的驚訝轉(zhuǎn)為與有榮焉。雖然對女兒這種先斬后奏的做法略感不快,但她畢竟是場面人,不會表現(xiàn)出來。更重要的是,她對婆婆一直心存感激,見女兒如此懂事,氣也就消了大半。
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裴俊生。他知道女兒和母親感情深厚,但沒想到她竟省下錢買這么貴重的禮物。除了欣慰,他也察覺到女兒變得更有主見了——換作以前,這種事她至少會先和自已商量。
回程的路上,車內(nèi)一片寂靜,三人各懷心事,窗外掠過的田野和遠山仿佛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思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