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，早朝。

當趙九身穿龍袍，再次出現(xiàn)在奉天殿時。

滿朝文武，皆是神色各異。

經(jīng)過昨日木圣寺之事，他們對這位年輕的皇帝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
然而，他們誰也沒想到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，將是一場足以顛覆整個大明朝堂的政治風(fēng)暴。

“眾卿，朕，有罪。”

趙九的第一句話，就讓所有人愣住了。

不等他們反應(yīng)，趙九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“朕繼位十余年，上不能安祖宗社稷，下不能撫黎民百姓，致使流寇四起，餓殍遍野，此朕之罪一也！”

“朕識人不明，錯信奸佞，自毀長城，致使邊防糜爛，強敵叩關(guān)，此朕之罪二也！”

“朕不知稼穡之苦，不聞百姓之聲，只信朝堂之言，致使國庫空虛，民不聊生，此朕之罪三也！”

他每說一句，便向前走一步。

三步之后，他已走下御階，站到了百官之前。

他環(huán)視四周，看著那些目瞪口呆，完全不知所措的文武大臣，聲音陡然拔高！

“然，朕一人之罪，豈能掩天下之過？！”

“爾等食君之祿，擔君之憂，位列朝堂，名載史冊！”

“可流民四起之時，爾等在何處？！”

“敵寇叩關(guān)之時，爾等在何處？！”

“國庫空虛，朕欲募捐以充軍餉，爾等家中金銀堆積如山，卻言無半分余財！！”

“朕欲征商稅以濟民生，爾等卻言此乃與民爭利，死諫不從??！”

“好一個與民爭利！”

趙九的臉上，浮現(xiàn)出一抹譏諷的冷笑。

“朕今日，便讓爾等看看，何為真正的，與民爭利！”

三道罪已詔，從趙九口中親口說出。

滿朝文武，盡皆失聲。

然而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。

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皇帝“罪已”的震驚中時，宮門外三十六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(wèi)，已經(jīng)如同鬼魅一般，以京城為中心，向著四面八方，奔騰而去！

他們懷中，揣著一份足以讓天下所有士族門閥、皇親國戚都為之瘋狂的圣旨！

【大明皇帝令：今逢國難，民不聊生，皆因朕躬之不德。

為拯萬民于水火，朕決意，自今日起，普天之下，凡大明子民，名下有田者，田稅盡免！永不加賦！】

消息，如同一場十二級的超級地震，瞬間席卷了整個京城，并以一種恐怖的速度，向著整個大明帝國擴散！

天下，嘩然！

而在朝堂上，趙九也沒有隱瞞。

他猛地一甩龍袖！“傳朕旨意！”

“自今日起，大明天下，所有農(nóng)人，賦稅全免！”

“所有商稅，翻倍征繳！凡隱匿不報者，抄家滅族！”

“所有藩王、勛貴、官員名下之田產(chǎn)，一體納糧，一體當差！有不從者，以謀逆論處！”

那些還在觀望的皇親國戚、世家大族，在聽到這道圣旨的瞬間，徹底瘋了！

免除所有農(nóng)民的田稅？

那朝廷的開銷從哪里來？軍隊的糧餉誰來出？他們這些人的俸祿怎么辦？

答案，不言而喻！

“陛下！不可啊！”

“陛下三思！此舉，乃是自毀國本，動搖江山社稷啊！”

“我大明立國數(shù)百年，祖宗之法，豈可輕改？！”

一時間，整個朝堂，徹底炸開了鍋。

以幾位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為首，幾乎所有的文官，都跪倒在地，哭天搶地，聲嘶力竭地勸諫著。

諷刺的是，他們的反應(yīng)甚至比聽聞敵軍包圍開封還要激烈！

因為，這三道旨意，動的不是國本。

是他們的命根子！

那些自木圣寺回來后，隱隱猜到些什么的少數(shù)幾位勛貴武將，本想開口支持。

可他們的話，瞬間便被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聲討浪潮之中。

“祖宗之法？”

趙九看著殿下那一張張丑惡的嘴臉，笑了。

“朕的祖宗，太祖高皇帝，乃是乞丐出身！”

“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靈，看到爾等這般魚肉百姓，禍亂朝綱的模樣，怕是會親自從孝陵里爬出來，將爾等一個個，凌遲處死！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為首的內(nèi)閣首輔，抬起那張布滿淚痕的老臉，聲音悲愴。

“陛下若執(zhí)意如此，老臣……老臣等，只能以死相諫！”

說著，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，竟真的朝著殿內(nèi)的龍柱，一頭撞了過去！

“死？”趙九冷眼看著這一切。

“想死？”

“太便宜你們了。”

他沒有去阻止，但那名首輔終究沒能撞死。

他被幾名同樣哭嚎著的官員，死死地抱住了。

一場早朝，最終演變成了一場丑陋的鬧劇。

趙九被無數(shù)的“忠臣”包圍著，他們痛哭流涕，引經(jīng)據(jù)典，甚至以死相逼！

然而，這一次，龍椅上的趙九，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。

眼看勸諫無用，以國丈周奎為首的一眾勛貴外戚，竟悍然發(fā)動了“兵諫”！

他們勾結(jié)京營的部分將領(lǐng)，以“清君側(cè)”的名義，將趙九軟禁在了乾清宮內(nèi)。

他們以為，只要控制了皇帝，就能收回那道荒唐的圣旨。

可他們不知道，潘多拉的魔盒，一旦打開，就再也關(guān)不上了。

與此同時。

自京師出發(fā)，向著四面八方疾馳了整整一日夜的錦衣衛(wèi)們，一傳十，十傳百，終于將皇帝的詔書與口諭，傳到了第一批州府。

當“天子罪已，天下免稅”的消息，如同長了翅膀一般，在那些被饑餓與絕望籠罩的村莊里傳開時。

所有人的第一反應(yīng)，是不信。

他們以為，這又是朝廷的什么新騙局。

直到，那些身穿飛魚服，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(wèi)，當著所有人的面，斬下了一個仍在催收賦稅的縣令的頭顱。

當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時。

死寂的村莊，瞬間爆發(fā)出了震天的歡呼！

“萬歲！”

“吾皇萬歲！萬萬歲！”

無數(shù)衣衫襤褸，面黃肌瘦的農(nóng)民，跪倒在地，朝著京師的方向，拼命地磕頭。

他們不知道什么叫國本，不知道什么叫社稷。

他們只知道，這位他們素未謀面的皇帝，給了他們一條活路！

或許這條旨意并沒有人執(zhí)行，但只要這個消息傳能出來，那就夠了。

而另一邊。

正在為如何攻下開封城而發(fā)愁的李自成，也收到了這個讓他瞠目結(jié)舌的消息。

“什么？！”

李自成一把搶過探子手中的情報，臉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。

“崇禎那小子……他……他免了天下所有人的賦稅？”

“他瘋了嗎？他難道認為僅憑一道圣旨，各州各府的那些官僚們會執(zhí)行？”

“大帥，不止如此！”

一旁的“軍師”李巖，臉色凝重地補充道。

“他還下了罪已詔，將這十數(shù)年來的天災(zāi)人禍，盡數(shù)攬于已身……”

李自成沉默了。他揮手讓眾人退下，獨自一人在大帳中來回踱步。

他為什么造反？還不是因為活不下去了！不反是死，反了，或許還能搏條活路！

可這崇禎小兒是什么意思？搶他的口號？

不對……他是不是太高看他那道圣旨的威力了？這天下早就爛透了，他以為下一道旨意，底下那幫吸血的官吏就會乖乖聽話？做夢！

這道旨意，除了能給他自已博一個名聲，還能有什么用？難道就是為了臨死前惡心老子一下？

思索間，李自成重新坐下。

罷了罷了，不過是臨死前的掙扎。諒他也翻不起什么風(fēng)浪。

等改日攻破了北京城，他倒要親自登門，好好問問他，這皇帝的金口玉言，到底值幾個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