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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生之痛【萬字】

    觸目所及,方徹頓時睚眥欲裂。

    左光烈和他的九個兄弟,整整齊齊的躺在這里。

    昏迷不醒。

    方徹驟然退后三步,眼神中,全是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但是在他心里,卻已經(jīng)明白了一切。

    自己最擔(dān)心的那一天,最恐懼最害怕的時刻,終于在今日,此時,此地,到來!

    他心里一片顫抖。

    自己從很早之前,在剛剛加入鎮(zhèn)守大殿的時候,就非常努力的與所有人劃清界限,尤其是左光烈。

    在與左光烈合作那兩次之后,自己就一直拼命冷淡他。

    不管左光烈他們?nèi)绾蔚耐腺N,自己一直冰冷。

    就怕他們會因為自己遭殃。

    方徹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希望著,就讓印神宮認為自己是一個獨行者,沒什么親近的人,這樣,就不會做出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但是卻萬萬想不到,這一天,還是到來了!

    倒霉的,居然還是他們。

    方徹一顆心都涼了。

    印神宮側(cè)頭看著方徹的臉,眼神莫名,口氣淡淡道:“你,認得他們嗎?”

    “認得?!?br />
    方徹臉色煞白,艱難道:“這十個人,都是我鎮(zhèn)守大殿的手下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點點頭,道:“只是十個小蝦米,實力低微,不值一哂?!?br />
    “是的,實力很低,也做不了什么大事。”

    方徹咳嗽一聲,試探道:“師父是想要讓我?guī)麄儭厝ィ俊?br />
    他努力的露出來討好的笑容。

    印神宮臉上露出來一絲笑容,轉(zhuǎn)頭看著方徹,眼神森寒:“你……想要帶他們回去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方徹還沒開口,印神宮已經(jīng)揚手一巴掌。

    啪!

    一記耳光,狠狠地打在方徹臉上,將他的身子打的離地而起,飛出三丈。

    這一巴掌如此之重!

    方徹只感覺頭腦一陣轟鳴,身子摔出去,撞在洞壁上,又彈回來,摔在地上,嘴角鼻孔汨汨流出鮮血。

    耳朵發(fā)癢,也有鮮血從里面流出。

    身后,木林遠三人一聲驚呼,急忙上前:“教主!這是在做什么?有話好好說,怎地突然動手?”

    錢三江也在焦急:“教主,夜魔還年輕,沒什么歷練,年輕人感情充沛,這……可以理解啊,怎么就突然……動手了?。俊?br />
    印神宮不理木林遠兩人,他背負雙手,眼神森寒的看著方徹:“起來!”

    “夜魔!你太讓我失望了!我果然沒有猜錯,伱果然是對他們這些鎮(zhèn)守大殿的人,產(chǎn)生了感情和羈絆!”

    他負手上前一步,將剛剛爬起來的方徹一腳再次踢飛,一張原本有些儒雅的臉,在燭光跳躍中,陰影密布,如同惡鬼一般猙獰可怖。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人?他們是什么人?你來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印神宮聲音并不高,甚至有些低沉輕柔,但是說出來的話,卻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。

    他眼睛里倒映著燭光跳躍,看著方徹,一字字道;“你……心疼?”

    方徹爬起來,單膝跪地:“是,師父,弟子錯了?!?br />
    “你還知道你錯了?”

    印神宮淡淡道:“你錯在哪了?”

    “弟子不該對鎮(zhèn)守大殿的人動感情,論兄弟?!?br />
    方徹低著頭,頭發(fā)被印神宮打的披散下來,遮住了臉。

    “原來你知道。那你知不知道,你這是取死之道?”印神宮森然問道。

    “是?!?br />
    方徹低著頭。

    “知道錯了就好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冷冷一哼:“起來吧?!?br />
    “是?!?br />
    方徹站直了身子,只感覺心中一片冰寒,腦子里也是一片冰寒。

    這幾天里,印神宮有說有笑,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暖慈祥。

    真正是把自己當(dāng)徒弟看待的。

    方徹感覺的出來。

    他有懷疑,但他還是成全了自己,為自己找了媳婦,還主持了婚禮,還送了禮物。

    那么溫暖,溫馨。

    讓自己從此有了家,有了牽掛。

    雖然有些不合時宜,但是,方徹依然感覺,很溫暖,很心安。這是前世今生都沒有的幸福感受。

    他還在慶幸,他以為印神宮這次來就為了考察分舵的,順便見了夜夢給自己找媳婦,也是臨時起意。

    但這兩件事完畢印神宮就應(yīng)該走了,那么自己白云洲這一關(guān),應(yīng)該是過了。

    但卻萬萬沒有想到,今天就出現(xiàn)了這一幕。

    一段碎心戮魂之路,在這里等著自己。

    印神宮,果然還是那個血靈屠!

    還是那個肆虐天下毫無人性的大魔頭。

    他的口鼻耳朵都被印神宮這一巴掌打的出血,但卻毫無感覺,因為頭腦中的震蕩,遠遠比這個要強烈得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眼前一片白影閃過。

    印神宮扔過來一塊雪白的手巾,淡淡道;“擦擦?!?br />
    方徹接過手巾,無意識的在自己臉上摩擦,觸目所及,一片鮮紅。

    那邊印神宮一揮手,靈力如絲,拂過左光烈等人。

    解開了他們被封印的經(jīng)脈。

    瞬間,左光烈猛然睜開眼睛,喊出來昏迷前最想喊的一句話:“兄弟們快走!”

    一翻身就要沖上來。

    顯然是想要自己拼命為兄弟們換一條生路。

    但是左光烈一翻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方徹,接著就看到了方徹臉上的鮮血流淌,隨即轉(zhuǎn)頭就又看到了印神宮,忍不住大吃一驚,一躍而起,到了方徹面前,焦急到了撕心裂肺,道:“方總,您怎么來了?你快走,這邊沒你的事?!?br />
    其他九人也已經(jīng)醒來,看到眼前情況,都是充滿詫異。

    但是還是本能的站起來,與左光烈站在一起,護衛(wèi)在方徹身邊。

    雖然他們明知道對面就是一心教的教主,震撼天下的大魔頭,血靈屠印神宮。

    面對這樣可怕的敵人,他們這樣做根本無用。

    但還是下意識就這么做了。

    左光烈焦急到了極點,壓低聲音急促道:“方總,開始戰(zhàn)斗你就走,哪怕沒有希望也走……今天兄弟們,是連累你了?!?br />
    他的聲音里,充滿了內(nèi)疚與焦灼。

    方徹臉上冷沉沉的,僵硬著,沒有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連他的瞳孔,也是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印神宮負手而立,抬頭淡淡笑了笑,道:“看來方總在這段時間里,威望不低?!?br />
    左光烈猛然抬頭,看著印神宮,道:“印教主,今天落到你的手里,我們也沒什么話可說。你到底要怎樣,劃下道兒來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笑了起來,笑聲越來越大: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笑聲在山洞中回蕩,轟隆不絕。

    左光烈咬著牙,轉(zhuǎn)頭對方徹低聲痛苦道:“方總,我們已經(jīng)完了,您實在是不該來救我們的!您素來冷靜,怎么會犯這等錯誤!”

    方徹深吸一口氣,想說什么,卻說不出。

    只感覺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疼痛。

    一顆心劇烈顫抖起來。

    印神宮冷冷道:“十來個螻蟻,也想要讓本教主劃下道兒來?可笑!”

    左光烈破口大罵:“老魔頭,你惡貫滿盈,早晚定死無葬身之地!”

    “惡貫滿盈?死無葬身之地?呵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印神宮負手淡淡道:“夜魔,有人在罵你師父,你怎么說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夜魔?!在哪里?”

    左光烈大吃一驚,立即轉(zhuǎn)身四處張望,其他九人也是相同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夜魔這個名字,眾人早就如雷貫耳,唯我正教年輕一輩第一人,乃是未來守護者的強仇大敵!難道夜魔也在這里?

    眾人四面都張望了,卻唯獨沒看方徹。

    顯然在他們心里,無論如何,方徹都不可能是夜魔的。

    方徹抿著嘴,僵硬的站著,目光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印神宮當(dāng)著左光烈等人的面,叫破了自己的身份。

    這讓方徹心中最后一絲僥幸,也徹底消失干凈。

    印神宮叫出來夜魔這兩個字的那一刻,已經(jīng)注定了左光烈他們今日沒有了任何生還的希望。

    方徹只感覺五臟六腑,如同燃燒一般劇痛起來。

    那種痛,似乎有人鉆到了肚子里,用一把小刀,在一寸一寸的割著自己的內(nèi)臟。

    印神宮目光陰冷的看著方徹,陰陰沉沉道:“夜魔,我在叫你!”

    方徹終于挪動腳步,跨前一步,低頭躬身:“師父?!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師父?”

    這一聲師父,讓左光烈十個人紛紛大驚。

    十個人同時震撼的退開三步,不可置信的看著方徹。

    他們的方總!

    “夜魔?!”

    左光烈死命的瞪著眼睛,眼角竟然有鮮血流出,他死死的看著方徹,眼神中全是一片荒謬到了極點的不可置信:“方總?夜魔?你……你是夜魔?!”

    方徹深吸一口氣,感覺著口中鮮血的腥味,站直身體,轉(zhuǎn)過頭來,看著左光烈的眼睛,目光中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他定定的說道:“左兄,我是夜魔?!?br />
    左光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,良久,良久。

    眼神緩緩的從不可置信,化作了一片失望,一片歇斯底里的瘋狂與憤怒。

    他指著方徹鼻子,道:“你是夜魔?你是夜魔?!哈哈哈哈……你竟然是夜魔!你竟然是夜魔!”

    他的聲音痛楚而絕望,充滿了失望憤怒。

    甚至是心灰意冷。

    “夜魔?你夜魔化身方徹,來到我鎮(zhèn)守大殿,居然成了我們的上司?”

    左光烈狂笑起來:“哈哈哈哈……真是荒謬,真是……諷刺。我左光烈這么多年,最佩服的一個年輕人,就是你,但你居然是夜魔???”

    他瘋狂的笑著,心酸心絕的說道:“你知道么,我左光烈這一生,從未絕望過,這么多年,也從來沒失去過信心,但是今天,我絕望了?!?br />
    “你居然是夜魔!你方總居然是夜魔?那鎮(zhèn)守大殿還有什么意義?你還天天抓魔教妖人?哈哈哈……笑死老子了……荒謬!荒謬絕倫!”

    “若是有下輩子,老子若是還能想起這件事,恐怕都會立即笑死過去。我的在鎮(zhèn)守大殿的頂頭上司,我最佩服的人,居然是一心教的超級大魔頭夜魔!”

    左光烈悲愴的笑著,他笑出了眼淚,也笑出了鮮血。

    方徹低聲道:“左兄,眾位兄弟,對不住了,我……的確是夜魔?!?br />
    “住口!”

    左光烈厲聲大喝,眼神中充滿了憤怒,那熾烈的怒火,如同要將這骯臟人間焚燒干凈。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資格叫我們兄弟!?你這個殺千刀的劊子手!你這個喪心病狂,喪盡天良的魔頭!有什么資格對老子說對不起?!”

    方徹深吸一口氣,淡淡道:“左光烈,現(xiàn)在形勢,你也看清楚了。你以為,你和你的兄弟們,還能活著走出去?”

    左光烈哈哈大笑:“生又何歡?死又何懼?!夜魔,難道你想看我們對你跪地求饒么?”

    他厲聲道:“我左光烈這一生,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,沒對別人彎過腰!夜魔,你算什么東西?”

    九個執(zhí)事一起大笑,豪邁瀟灑,道:“左老大說的對,你算什么東西!”

    十個人一起狂笑,激昂澎湃。

    方徹低沉道:“左光烈,你和你的兄弟們,有什么未了之事?看在曾經(jīng)共事一場,你說,我替你們辦?;蛘?,你們還想留下什么話,我也會給你們帶到?!?br />
    左光烈哈哈狂笑,道:“我們的未了之事?哈哈哈哈……我們的未了之事,便是徹底鏟除唯我正教!你替我們辦?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方徹定定的看著左光烈,他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但他的目光中,卻是一片凜然血色閃過。

    左光烈狂笑不絕,血紅的眼睛瞪著方徹,全是徹骨仇恨,從牙縫里崩出來聲音道:“你居然要替我們辦未了之事?哈哈……你算什么東西?!左某今日身死,未了之事自然有無數(shù)同袍給我們辦!我們特么用得著你夜魔?哈哈哈……若是經(jīng)了你的手,老子豈不是死了都要蒙羞?!”

    十個人一起痛罵。

    唾沫星子飛濺到方徹臉上。

    似乎化作了一根根尖針,扎入了他的心房。

    他的心在顫抖,臉上卻不能表露。

    他現(xiàn)在最大的奢望是,能找個機會和左光烈他們單獨說話。向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,讓老左能走得安心些。

    甚至走的讓他們自己感覺光榮些。

    他相信老左能理解,能撐得住,絕不會出賣自己。

    但是,印神宮等人就在身邊,他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。

    甚至,連一個眼神的機會,都沒有。

    他一顆心,緩緩沉下去。

    沉到谷底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側(cè),印神宮淡淡道:“夜魔,殺了他們!”

    他淡淡道:“師父這一次前來,便是要親眼看著你殺了他們!”

    方徹木然轉(zhuǎn)頭,看著印神宮,嘴唇干澀,道:“師父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臉上一片慘淡。

    木林遠三人都轉(zhuǎn)過頭去,不忍心看他的臉。

    印神宮看著徒弟一片木然的目光,輕輕嘆口氣,道:“夜魔,為師今日教你一句話,做臥底,是不能有感情的!”

    方徹眼中失去了亮光,垂下了頭。

    一只手,按上了劍柄。

    左光烈哈哈狂笑,道:“夜魔,別假惺惺,來吧,你殺了這么多人,還在乎我們哥十個?你可別說跟我們有啥感情,你不配!老子死了都感覺惡心!”

    “來吧,能死在這樣空前絕后的臥底劍下,老子死的也算值了?!?br />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我們在地下等你!夜魔!你可要早點下來,要記清楚,是誰殺了你,誰幫我們出的這口氣!”

    印神宮在一邊冷冷看著。

    背負雙手。

    如同看戲。

    方徹手腕顫抖,緩緩按上劍柄。

    “夜魔!”

    左光烈一聲嘶吼,目光凜冽:“來??!別誤了老子的時辰!”

    一邊,印神宮冷森森道:“夜魔,你在猶豫什么?!”

    木林遠在后面,著急的嘶吼:“夜魔,你等什么?。俊?br />
    鏘!

    幽暗的山洞里,一道光華閃亮。

    “老左!”

    方徹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:“今日兄弟!送你上路了!”

    他將‘兄弟’這兩字咬的格外重。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暗示。但此時此刻,自己聽著這兩個字,都是那么諷刺。

    但左光烈等人只是冷笑著看著方徹,眼神凜然輕蔑。

    “來吧!”

    一聲銳嘯。

    方徹長劍出鞘,劍氣縱橫,逼得所有燭火一起后仰。

    血靈七劍,全力出手。

    劍光閃閃,瞬間歸鞘。

    方徹臉色如鐵!

    左光烈十個人挺身站著,咽喉間出現(xiàn)一個紅點。

    他凜然的目光逐漸失去了神采。

    魁梧的身子緩緩摔倒。

    噗!

    兄弟十個人的身體整齊倒下,頭靠頭,肩并肩。

    失去了一切生命氣息。

    方徹深吸一口氣,看著十個人的尸體,默然不語。

    眼中有淚,他迅速運功蒸發(fā)。

    靈氣在身體里洶涌奔騰。

    但他卻感覺自己的心,已經(jīng)化作灰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劍法不錯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開口夸獎了一句,淡淡道:“殺人不見血,劍下一點紅。這血靈七劍,已經(jīng)是很有火候了?!?br />
    他負手走過來,凝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。

    靈氣瞬間掃過,檢查傷痕。

    滿意地點點頭。

    夜魔沒有留手,這十個人已經(jīng)是死的透了。

    丹田腦海,都被粉碎。

    然后他直起身子,看著方徹,眼神中飛快閃過一絲心疼,冷漠的道:“怎么,很難受嗎?”

    方徹深吸一口氣,承認道:“是,師父,我很難受。”

    “難受就對了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,淡淡道;“不要怪師父心狠。而是你自己,必然要過這一關(guān)?!?br />
    “是,我也明白,師父,可是我還是難受?!?br />
    “忍著,過兩天就好了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道:“你這孩子,重情義,對于自己人是好事,但是…長期在鎮(zhèn)守大殿待著,卻不是好事。因為,是人就有感情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你走錯一步,你的未來,就是萬劫不復(fù)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是做魔,還是做人,都要牢牢記住一件事:此生,萬萬不要被感情所左右!”

    “所以,我特意前來,給你上這一課!”

    “你莫要怪師父心狠……當(dāng)你夜魔身份暴露的那一刻,他們也是不會和你講半點感情的。這一點,你也看到了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道:“你要始終記得,你是唯我正教的人?!?br />
    方徹道:“師父,您不用說了,其實您說的,我都明白。我也知道,大家乃是敵人。只是相處時間久了,我自己心里有些拐不過彎。”

    他苦笑一下,道:“其實,若是有一天我身份敗露了,他們圍剿我,我竭力斬殺他們,反而不會有半點難受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很奇怪。同樣是殺,現(xiàn)在就這么殺,卻心里黯然?!?br />
    木林遠等三人終于走過來。

    輕聲道:“夜魔,教主這個決定,我們雖然是反對過,但是我們也能明白,這真是為了你好。你太年輕……若是未來,你的身份不可能背叛唯我正教,但是情感卻又在鎮(zhèn)守者這邊……那會成為你終此一生的煎熬!”

    “那種滋味,生不如死!”

    “所以,教主才會這么早給你安排了一刀斬斷。這,真的是為了你好。”

    方徹默默點頭,坦誠的說道:“我明白師父是為我好。雖然難受,也有點怨言,但是這怨言,卻感覺說不出口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哈哈大笑,完全放下心來:“你小子居然敢對為師有怨言?說出來,老夫聽聽?!?br />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沒了……”

    方徹赧然道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四個老魔頭一起大笑。

    “師父,尸體怎么辦?”

    方徹問道。

    “尸體,自然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難受,人都死了,尸體我也不為難你,你可以讓他們?nèi)胪翞榘?,也可以將他們尸體帶回鎮(zhèn)守大殿?!?br />
    他上前一步,眼睛深深的看著方徹,道:“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?!?br />
    “師父請講。”

    “十個人死了,但是死的卻是十一個人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一字字道:“剛才那個猶豫的方徹,也一起死了。你懂嗎?”

    “我懂,師父。”

    印神宮嘆口氣,道:“我知道你有話要和他們說,就在這里說吧。師父沒有那么不近人情。”

    他一揮手,道:“老木,咱們走吧?!?br />
    木林遠有些擔(dān)心的看著方徹,道:“要不我留在這里陪陪他吧?!?br />
    “陪什么?”

    印神宮淡淡道:“有些事,需要他自己面對。這點風(fēng)雨若是看不透經(jīng)不起,將來如何做大事!”

    轉(zhuǎn)身大步而去。

    木林遠輕嘆一聲,拍拍方徹肩膀,想要說什么,卻沒有說。轉(zhuǎn)身跟著印神宮去了。

    侯方上前,淡淡道:“你師父沒讓你殺夜夢,已經(jīng)手下留情了。方徹,你……要懂,你和他們,是兩個世界的人?!?br />
    轉(zhuǎn)身而去。

    錢三江拍拍方徹肩膀,輕輕嘆了口氣,也轉(zhuǎn)身而去。

    四個人,瞬間就消失在山洞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山洞里。

    燭光跳動照耀,光明閃爍,驅(qū)趕著黑暗。

    左光烈等十個人靜靜地躺著。

    方徹渾身無力,緩緩坐了下去。

    噗的一聲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閉上眼睛,兩行眼淚涌泉一般流出。

    但他咬著牙,一點聲音都沒有發(fā)出。

    淚珠一滴一滴的落下來,落在地上發(fā)出輕輕的響動。

    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,他一動都沒動。

    蠟燭燃燒到了盡頭,終于……一根根熄滅。

    山洞里,一片漆黑。

    方徹容身黑暗中,一動不動。如同化作了黑暗中的靈魂。

    良久。

    他聲音嘶啞道:“老左……我送你們,回家?!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鎮(zhèn)守大殿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
    看著方總帶回來的左光烈等十個人的尸體。

    無數(shù)執(zhí)事眼淚奔涌而出。

    連宋一刀和范天條,陳入海,都是匆匆而出。

    看著十個人咽喉中的紅點,宋一刀厲聲怒吼:“夜魔!”

    范天條上前檢查,面容沉重的站起身來:“殺人不見血,劍下一點紅;神識丹田,全部破碎。的確是夜魔干的?!?br />
    “在哪里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

    宋一刀轉(zhuǎn)頭問方徹:“城北?”

    “是,城北?!?br />
    方徹點頭。

    看著方徹如同死人一般的臉,眼中的血絲,宋一刀輕輕嘆口氣,拍拍他肩膀道:“別難過了,左光烈等人修為雖然不弱,但是遇到夜魔那種殺胚,年青一代第一魔頭,不是對方的對手也是必然。”

    方徹默不作聲點頭。

    “全城搜索夜魔!”

    宋一刀發(fā)出命令:“血債,血償!”

    “血債血償!”

    眾人義憤填膺,瘋狂怒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當(dāng)天夜里,方徹回去的時候,渾身疲憊。

    印神宮和木林遠在客廳下棋,看到方徹回來,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。罵了一句,沒出息。

    就繼續(xù)下棋。

    下午四人雖然說是離去,但卻并不沒有真正離開,一直在洞口處,聽著里面的動靜,一直到方徹扛著尸體出來,四人才終于離去。

    既然尸體回去,今天方徹自然是要回來的晚些,這一點四人早有數(shù)。

    方徹洗了洗臉,就到了客廳里,在一邊伺候著四個老魔頭下棋。

    印神宮抬頭,看他臉色恢復(fù)了不少,淡淡道:“怎么,心情還不錯?”

    方徹點點頭,道:“有點低落,但是心情還好。一下午調(diào)整的也差不多了。反而感覺有點可惜?!?br />
    “可惜?可惜什么?”印神宮道。

    “這十個人,與我感情最好,也是最為擁戴我,我本想培養(yǎng)成心腹的,便于未來往上爬,身邊也能帶著一些力量。所以有點可惜?!?br />
    方徹道。

    “他們修為不夠。”

    印神宮道:“而且他們也沒什么背景可以讓你利用。跟鏢局里那些世家子弟不同,所以,同樣的手段在這邊用,是沒什么作用的?!?br />
    “是,現(xiàn)在我也想通了。的確是這段時間走的太順了,有點飄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沉吟著,往棋盤上落了一子,道:“明天,我和你二師父他們就回去了,然后回去上報總部,總部的驗收,也會下來。你這邊做好準備。”

    方徹搬個小板凳坐在印神宮身邊,道:“那可不行,師父您這么來去匆匆的弟子心里不是滋味,不知道的還以為弟子因為下午的事情生了師父的氣,所以把師父趕走了呢。不行,師父,您要緊要多住兩天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翻著白眼冷笑:“就憑你也能把我趕走?你這小腦袋瓜子,想的都是什么?。俊?br />
    木林遠三人也笑。

    侯方笑著說道:“夜魔,通過今下午,你有什么感悟?”

    “感悟?”

    不僅方徹愣住,連印神宮等也是有興趣的抬起頭。

    方徹小心翼翼道:“您說是對那個洞的感悟……還是……?”

    侯方一臉黑線,道:“你小子傻了吧?那個洞是有神韻,但以你的修為能感悟個屁。當(dāng)然是殺人的感悟?!?br />
    方徹早明白他的意思,只是現(xiàn)在腦子混沌,拖時間想一想而已。

    沉吟著道:“真正地感悟,就只有一個?!?br />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立場?!?br />
    四人一起失笑:“你這也叫感悟?”

    “是,感悟,很重要的感悟?!?br />
    方徹認真的說道:“還有就是生死。一個人,不管活著的時候多么風(fēng)光,但是死了,卻不會再有名字。感情對活人有用,對死人,卻沒有用。”

    印神宮頓時笑了,搖著頭,道:“你這想法……倒是夠魔頭的。”

    方徹微笑說道:“師父是大魔頭,那弟子自然要做好一個小魔頭?!?br />
    “去你的!”

    四人哈哈一笑。

    一局棋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印神宮宣布散場,隨即叫了方徹,去了自己的客房。

    而木林遠三人則是聚在木林遠房中。

    錢三江連連嘆息:“教主這一步,走的太急,太突然了?!?br />
    侯方與木林遠也是緩緩點頭:“是,畢竟這樣的手段也太殘忍了些。”

    “應(yīng)該安排一波偶遇,讓那幾個人碰巧遇到夜魔,看穿了身份……然后不得已殺之,用這種不得已的心理做個緩沖也好。”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這般,前一刻還在微風(fēng)細雨教導(dǎo)徒弟,娶媳婦入洞房,慈祥和藹,溫暖溫馨,接著就遭遇這種事,親手殺同僚……”

    侯方連連搖頭。

    將心比心,三個老魔頭感覺自己如果是方徹,在這邊臥底。

    驟然間遭遇這樣的考驗,恐怕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是肯定的。

    情感上接受不了,也是肯定的。

    夜魔能夠這么快反應(yīng)過來,已經(jīng)是足夠強大了。

    “回來的路上,教主一句話都沒說?!蹦玖诌h道。

    “所以能看得出來,教主也有些后悔了?!?br />
    錢三江道:“所以,現(xiàn)在專門叫過去開解,便是等于給弟子陪個不是?!?br />
    木林遠道:“這一次,對夜魔絕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,這是肯定的。哎,在教中勸了他那么多次,教主還是選擇了這個對于夜魔來說最激烈,也是最殘酷的方式?!?br />
    “沒辦法,教主對夜魔期望太高了?!?br />
    “也不算是好事,此事之后,夜魔的殺性恐怕更強了?!?br />
    “……回去后,想想辦法吧,緩一緩。趁著教主的后悔,咱們多說說。”

    “好?!?br />
    “夜魔這孩子,我是真心喜歡。雖然要和鎮(zhèn)守者這邊劃清界限,但是卻也不能逼到那種六親不認的地步?!?br />
    “說的是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另一邊。

    印神宮背負雙手,帶著方徹進入房間,隨即讓方徹關(guān)上門。

    一揮手。

    一個隔音結(jié)界就已經(jīng)形成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頭看著方徹,帶著笑意問道:“恨我?”

    “弟子不敢?!?br />
    “不敢?那還是恨了?”

    印老魔很和藹,輕輕嘆息,道:“我知道你恨我。畢竟,有無數(shù)種方法可以讓你劃清界限,而我卻選擇了最激烈的這一種?!?br />
    “你心里有意見,也是應(yīng)該的。但是……你我和普通教眾不同,雖然你現(xiàn)在修為還低,但是……未來我希望你能做一心教教主,甚至更高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便不能走普通的路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語重心長:“而且情義這一關(guān),必須要跨過去!”

    他輕聲說道:“夜魔,師父經(jīng)常說,咱們唯我正教的人,講什么情誼。這句話雖然掛在嘴邊,但是……人非草木。豈能真的沒有?所以下午你的猶豫和痛苦,我懂?!?br />
    “但是……情義這東西,你要分清?!?br />
    老魔頭嘆口氣:“當(dāng)初我也有,也講,所以吃了一輩子最大的虧。所以我就感悟了一件事,那就是……當(dāng)你的價值不夠的時候,當(dāng)你修為不到的時候,當(dāng)你地位不到的時候,你的情意,一文不值?!?br />
    方徹默默地聽著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這么籠統(tǒng)的說,你不懂。我給你打幾個比方:其一,你很看好一個姑娘,這個姑娘家里過的很富裕,而你窮的吃不上飯。你對這個姑娘說,我雖然一文錢都沒有,但是我有對你深深的情意,請你嫁給我。你覺得,你口中的情意在這種時候,能起作用嗎?”

    “其二,你認識一個人,身居高位,手握風(fēng)云。你沒有任何武功,也沒有任何勢力,只是一個普通百姓,你對這個人說,我什么都沒有,但我有對你的深深情誼。請你給我封一個官兒做做吧。在這種時候,你的情誼又值幾何?官位能到手嗎?”

    “其三,便如你師父我,現(xiàn)在地位也不低了吧?如果我跑去跟段夕陽段首座說,我對段首座有深深的情誼,請段首座安排我做總部的一個堂主吧。你覺得我會不會成功?”

    印神宮道:“但是你若是家財萬貫英俊瀟灑,你對一個窮姑娘說,我對你有深深地情意……”

    他嘿嘿的冷笑幾聲,道:“所以情意,有用。但是,你地位不到,就沒有用!”

    “你重情義,我不反對你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語重心長道:“但我希望,你要等到踏上一定高位的時候,沒有人能干涉到你怎么做事的時候,你再去重情義,講感情。到那時候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這是你無往而不利的無敵利器!”

    他拍拍方徹肩膀,一字字道:“現(xiàn)在重情義,你……不配!”

    “你重情義,但是你太弱,你連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!你連自己的情意能不能被人左右,你都不能控制?!?br />
    “所以,現(xiàn)在你不配!”

    方徹點頭,道:“師父,您說的對,我記住了!”

    印神宮嘆口氣,道:“師父也后悔,對你這么做。但是,若是重來一次,我還會這么做。讓你恨師父,總比你自己走錯了路強。”

    “一旦感情對那邊有了羈絆,但是身在唯我正教,體內(nèi)有五靈蠱,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,那種無可奈何,那種恨不得死去重來一次的感覺……”

    印神宮悵悵嘆息,看著窗外夜空星辰:“你師父我……折磨了一輩子了。我無論如何,都不會讓你也被這么折磨。所以,若是有苗頭,哪怕手段再狠,我也會用?!?br />
    方徹驀然抬頭:“師父您……”

    “去吧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揮手,神情有些低落,道:“你要永遠記得,你是唯我正教的夜魔!你是一心教的夜魔!你是我印神宮的弟子!你是內(nèi)奸!你是臥底!”

    “好好經(jīng)營分舵。你的價值,不僅只有我在注意?!?br />
    “雖然沒有人知道星芒便是夜魔,但是這個分舵,卻也必然會讓總教眼前一亮的。到時候,星芒的名字,也會進入高層視線。”

    “等到一定地步,星芒與夜魔兩個身份合二為一的時候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你的路,會突然好走了許多!”

    “所以,這也是你的未來?!?br />
    方徹默然片刻,道:“我記住了,師父,您…原來為弟子已經(jīng)籌謀了這么多,一直到久遠的未來。但弟子下午還對師父心存怨懟,是弟子太不懂事了,還望師父原諒?!?br />
    印神宮點點頭,這才終于有些高興起來,微笑道:“也不全是為師為你籌謀,這些也都要等你做出一定成績,師父才能給你推一把。至于你怨懟……難道為師還在乎你的怨懟不成?”

    說著哈哈一笑,道:“去吧,剛剛成親,別讓夜夢等你太久?!?br />
    “是,師父,您也早點休息。明早走的時候,一定要和弟子打個招呼,弟子這一次為了師父您來,把那幫家伙都搜刮了一遍,給師父和二師父他們都準備了些禮物??刹荒芡?。”

    印神宮哈哈大笑,道:“你拍馬屁的東西,居然是搜刮屬下的,你這個舵主也是當(dāng)?shù)慕^了!”

    “誰讓弟子身無長物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滾!你都快肥的流油了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到臥房,關(guān)上門,方徹終于放松下來。

    脫了衣服,躺在床上,驟然感覺全身疲憊。

    從頭腦到心靈,到身體每一寸肌肉,都是那樣的疲憊不堪。

    夜夢察覺了異常,關(guān)切問道:“怎么了?怎么今天這么累?”

    方徹輕輕舒了口氣,將夜夢攬入懷中,輕聲道:“不要說話……陪我靜靜?!?br />
    夜夢嗯了一聲,輕輕靠在他懷里。

    方徹閉上眼睛,眼前就出現(xiàn)了左光烈狂笑的臉。

    “來吧,夜魔!別誤了老子的時辰!”

    還有他九個兄弟慨然赴死的眼神。

    那激昂的大笑。

    突然心臟一陣疼痛,渾身都抽搐了起來。

    他死死的咬著牙,渾身蜷縮顫抖起來。

    夜夢心痛的緊緊的抱住了他,用自己的身體給他一些溫暖。

    雖然不知道他經(jīng)歷了什么,但是夜夢能感覺到方徹現(xiàn)在的痛苦,那是一種沁入靈魂的痛。

    整整一夜,夜夢抱著方徹,感覺著他痛徹心扉的顫抖。

    她知道方徹根本沒有睡著。

    但她一句話也沒說,只是緊緊抱著他。

    這一夜沒有停的顫栗,以及方徹咬著牙蒼白如死人一般的臉,將夜夢嚇壞了。

    狂風(fēng)肆虐了一天一夜。

    一天一夜之間,整個白云洲上空,都充斥著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。

    但是聽在方徹耳朵里,那分明是左光烈等人一聲聲的怒吼在天空中瘋狂回蕩。

    “方徹!夜魔!”

    “夜魔!方徹!”

    “方徹!方徹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