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岸區(qū),午后的集市飄著混合著焦香與塵土的氣息。
喬裝打扮過黎梟擠過排隊領(lǐng)取罐頭的人群,手里攥著用幾枚龍夏幣換來的東西,轉(zhuǎn)身就看見玄霜華站在斷墻下。
此刻的她正靠在墻上,目光掠過喧鬧的攤位,像在看與自已無關(guān)的風(fēng)景。
有人撞翻了她腳邊的空罐頭,她也只是抬腳讓開,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“久等了?!?/p>
黎梟走到她面前,笑了笑。
玄霜華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:“這是?”
詢問間,她往旁邊挪了半步,把斷墻擋住的避風(fēng)處讓給了他。
海風(fēng)裹挾著些許還未散去的血腥味,吹的人直皺眉頭。
黎梟往她身邊靠了靠,正好替她擋住了迎面來的風(fēng):
“薄荷糖,自從將龍夏人民安置到這里后,除去加入建設(shè)隊伍的人,一些其他人閑著也是閑著,就做了這種糖來緩解壓力?!?/p>
說著,他把糖遞過去,指尖碰到玄霜華的手時,她像被燙到似的,指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。
她接過糖,放進(jìn)了嘴里。
兩人就在臨時居住區(qū)內(nèi)閑逛著。
為了補(bǔ)貼家用,很多龍夏人在路邊重操起了自已的舊業(yè),做一些小東西進(jìn)行售賣。
雖然龍夏有免費(fèi)發(fā)放食物和龍夏幣,但這種情況他們也沒有阻止的想法。
畢竟熱鬧一些也好,這樣龍夏或許可以更快從戰(zhàn)爭的陰影里走出來。
偶爾,還有一些小孩子打鬧的嬉戲聲傳來,這聲音是如此的充滿活力,周圍人僅僅看著,便感覺自已也活了過來。
黎梟和玄霜華也是如此。
他們在路過一家廢棄的店鋪時,里面?zhèn)鱽淼捻懧曃死钘n的注意。
他向里面望去,只見三個小孩正鬼鬼祟祟地在里面拿著柜臺里的商品。
兩人對視一眼。
“去吧?!?/p>
玄霜華嘴角帶笑的說了一句,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。
于是,黎梟悄無聲息地來到這幾個孩童身后。
“這個好看,我要這個!”
“我也要!”
“不行,這個是我先看到的,我要帶回家給媽媽,她肯定會喜歡的,你自已去找別的去。”
“我姐姐也很喜歡這個,我要把它放在姐姐的墳前,說不定她可以回來看看我呢!”
……
孩子那天真的聲音讓黎梟有些心痛,他沒有了嚇唬他們的想法,轉(zhuǎn)而抬起手,在嘴邊輕聲的咳了兩聲。
“咳咳……”
“啊——”
“鬼啊——”
“有鬼!鬼大哥,我們錯啦!”
三個孩子下意識地發(fā)出尖叫。
“我不是鬼,我是人,不信你們摸摸,鬼是沒有溫度的?!?/p>
黎梟溫柔的聲音讓三個孩童停止了尖叫,三人對視了一眼,隨后其中一人大著膽子,伸出手來摸了摸黎梟的胳膊。
“真的是人誒!”
他的話讓另外兩個孩子長舒了口氣。
“你們?yōu)槭裁匆弥赇仜]人時進(jìn)來偷東西呢?”
黎梟半蹲下身體,平視著他們?nèi)恕?/p>
三個孩子低著頭,沒有說話,但他們那不斷揉搓著褲腿的小手已經(jīng)暴露了他們那緊張的內(nèi)心。
“你們應(yīng)該知道,這是不對的。”
黎梟的聲音是如此溫柔,可就因?yàn)檫@樣,三個孩子才越發(fā)的羞愧。
“是我的主意?!?/p>
“是我?guī)ь^的?!?/p>
“是我叫上他們來的?!?/p>
三道聲音向后響起,看到這一幕,黎梟有些失笑。
最終,還是中間那個孩子出聲道:
“我爸爸走了,媽媽每天都哭,我就想來這里選一個禮物送給媽媽。
這樣的話,媽媽就會開心起來,不會哭了。”
他說完,緊挨著他的兩個孩子也先后開口:
“我姐姐死了,她生前最喜歡逛這里,我想我姐姐了,我想她回來看看我?!?/p>
“我,我想拿一些去賣掉,然后用龍夏幣買一些吃的燒給家里人,有人說,人死了以后也會餓,我不想他們餓肚子……”
聽完他們的話,黎梟摸了摸三人的腦袋。
“或許說服我們自已的理由有千萬種,但這都不是我們做壞事的原因。
你們的父母、親人,肯定都希望你們做一個好孩子。
這一次我?guī)湍銈儼彦X付了,以后不能再做這種事情了,知道嗎?”
“知道了!”(×3)
“好了,回去吧!”
黎梟看著三個小孩跑出商店,隨后,他按耐下心中的苦澀,將幾枚龍夏幣放到了柜臺上。
臨走之前,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東西,停頓了下后,他又多放了幾枚龍夏幣,并將那件小飾品取走。
……
“首席大人的教育課程結(jié)束了?”
看到黎梟出來,一旁等待的玄霜華調(diào)笑了一句。
“不是說好了今天不加敬語的嗎?”
聽到他的話,玄霜華微微撇嘴,表情可愛極了。
“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,你管我!”
“哈哈哈……好,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。”
兩道身影緩緩遠(yuǎn)去。
當(dāng)東岸區(qū)的喧鬧漸漸淡下去時,夕陽把廢墟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黎梟落后幾步,看著走在他前面的倩影,眼中閃過一絲溫柔。
“霜華?!?/p>
“嗯?”
她微微回頭。
只見黎梟快走半步,隨后轉(zhuǎn)過身來單膝下跪,并將她的左手捧起。
寬大的斗篷隨風(fēng)飄揚(yáng),遮住了玄霜華那雙醉人的眼眸。
她沒有說話,只是看著他。
黎梟沒有說話,只是執(zhí)起她的左手。
她的指尖纖細(xì),指節(jié)透著淡淡的蒼白,他的動作放得極輕,像在觸碰著嬌嫩的花朵,一點(diǎn)點(diǎn)將戒指套進(jìn)她的無名指。
戒圈大小剛好貼合,冰涼的金屬蹭過皮膚時,玄霜華下意識蜷了蜷手指。
黎梟的嘴角依舊是那溫柔的笑容,兩人彼此對視著,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。
目光掠過兩人之間倒塌的廢墟,夕陽中,它是如此的悲涼。
玄霜華抬手看著指間的戒指,銀色的戒指異常樸素,它的戒面還雕刻著花朵。
花瓣層層相疊,線條算不上精致華麗,卻勾勒出花朵最本真的形態(tài)
玄霜華沒有說話,只是用右手摩挲著。
她當(dāng)然可以感受到,眼前這單膝跪地的“救世主”,心中埋藏的那洶涌的愛意,以及受限于身份而帶著的克制的溫柔。
哪怕只有這一刻,便也足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