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師……師父!”
李十五軀體抖若篩糠,一張臉上卻是依舊掛滿笑容:“師父,如今可是深夜,天上又沒星星月亮的,徒兒又沒舉著火把,眼前黑黢黢一片!”
“前面根本就沒人,更沒有什么笑臉???”
“您是不是有些看錯(cuò)了,可千萬別嚇徒兒?。 ?/p>
陡然間,李十五瞳孔一縮。
“什……什么?您說這笑臉,和您年輕時(shí)看到的一樣?”
“當(dāng)時(shí)您全家二十幾口人,全部都是用一張相同的笑臉盯著您,無論吃喝拉撒,還是干其它任何事,他們頂著一張笑臉突然就出現(xiàn)了,所以您才剁死他們的!”
李十五重復(fù)了一遍,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已所聽,這還是乾元子第一次提及這些。
此刻的他,正倉促逃竄至一處灌木林中。
他伸出脖子朝前方望了望,一個(gè)人影也瞅不見,更見不著什么笑臉。
他顫聲道:“師……師父,您不會(huì)是見鬼了吧,真別嚇徒兒!”
只是他話音剛落,呼吸驟然停滯。
約莫百丈開外,一道道光芒陡然間亮起,一位位男女立身淺白光暈之中,眼神淡漠宛若天上人,就這般目光睥睨注視著他。
云龍子背負(fù)妖歌人頭,同樣身處其中。
他驚愣一聲:“這瘦得皮包骨頭小子,怎么瞅著就想捅他幾刀呢,李……李十五!”
他似預(yù)料到了什么,當(dāng)即猛喝一聲:“李十五,到底誰在追殺于你,還有你一身修為呢?”
另一邊。
李十五目光似有些呆滯:“師父,您提著柴刀干甚?”
“這些賊人怕是有兩百多個(gè),而且好像都是您口中修仙的,您這么一大把年紀(jì)了,可怎么打得過??!”
面對(duì)如此一幕,眾修皆目光微凝。
“柴刀不是一直被他持在手中?可他偏偏說是自已師父持刀!”
“莫非,這方天地的陣眼非云龍子,而是眼前這瘋瘋癲癲小道?”
一位女修吐字綻放殺機(jī):“無中生師,幻象心生,你這小道,怕不是入了魔障……”
然云龍子卻神色驟變:“住嘴!”
只是,似已經(jīng)……來不及了!
只見李十五眼中惶恐一寸寸消散下去,轉(zhuǎn)而化作一種癲狂、陰狠、殘忍……,讓人呼吸近乎停滯的眼神,同時(shí)挺直的背,也開始漸漸佝僂下去。
一道宛若肺腑被撕裂的低沉聲起:“徒兒別怕,且看為師把這些笑臉剁了,然后再剁你!”
云龍子目光晃動(dòng),恐懼如鋪天蓋地般朝自已席卷而來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不是李十五,你是他師父乾元子!”
“呵呵,這還逃個(gè)蛋啊,不如死了算了!”
他目光一點(diǎn)點(diǎn)沉寂下去,其中唯有無盡絕望,就這般僵硬轉(zhuǎn)過身去,在渾沉夜色中一步一步走著。
他已經(jīng)放棄逃了,只等著那柄柴刀追上來,從身后將自已一顆人頭砍掉,之所以轉(zhuǎn)身,也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個(gè)人,不想面對(duì)那一雙眼睛,僅此而已。
二百人山眾修見這一幕,不為所動(dòng)。
唯有掌間法力翻涌如潮,如山崩一般朝著那一道佝僂身影傾軋而下。
云龍子仿佛背后長(zhǎng)眼,苦笑一聲:“呵,意外要發(fā)生了?。 ?/p>
如他所想,亦如他所言。
“砰砰砰砰……”
漆黑夜幕之中,陡然間響起一道道急促心跳聲,心跳如雷,亦心跳如鼓,就這般響徹個(gè)不停。
偏偏那一位位修士,在這種心跳聲之下,宛若螻蟻朝拜天闕,井蛙窺看明月。
他們一身修為,就這般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開始無聲瓦解,好似冰雪消融一般,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,如一場(chǎng)幻夢(mèng)。
不止眼前這二百修,除了那五十尊陰陽觀音之外,所有進(jìn)入此方天地的人山各境之修,他們修為全部散作一空。
‘李十五’手提著柴刀,佝僂身形在夜色中拉得很長(zhǎng),他喉嚨里發(fā)出沙啞的笑聲,每笑一聲,臉上褶皺便深一分,仿佛有另一張面孔正從皮肉下浮出。
“咳咳!”,他一聲聲咳嗽著。
又道:“你們這些娃娃,為何要笑老道?。俊?/p>
隨著“哧”一聲響起,帶起一道鮮血噴灑如注。
只見‘李十五’提刀將一顆女修頭顱斬下,低頭與死人頭對(duì)視著,口中怒道:“你個(gè)女娃娃,還笑,還在笑!”
在他眼中,那是一張?jiān)鯓拥男δ槹。?/p>
嘴角咧至耳根,眼睛彎成詭異的月牙,卻是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笑意,唯有一種令人骨髓發(fā)寒的空洞。
“呵,還笑是吧!”
‘李十五’手持柴刀,雙手血淋淋的,將女修人頭上面皮給生生剝了下來,好似剝雞蛋殼般輕松隨意,只是哪怕剝了人臉,在他眼中這顆人頭依舊在笑。
“老道讓你再笑!”
他目光愈發(fā)殘忍,開始一刀刀刮著人頭上殘余血肉,這一幕就如一個(gè)老饕客,手持一把小刀享用一顆煮得軟爛羊頭,直至羊頭只剩森森白骨,肉全部被吃了個(gè)干凈。
然而。
哪怕‘李十五’將女修人頭上血肉全部刮掉,露出白骨骷髏,他依舊覺得在笑他。
他再次暴起,開始用刀背瘋狂打砸顱骨。
“咣咣咣……”,幾聲過后。
‘李十五’長(zhǎng)長(zhǎng)松了口氣:“徒兒瞅瞅,這玩意兒終于不笑話為師了!”
如此一幕,其余眾修皆是膽寒。
然而更令他們心顫的是,自已雙腿竟如軟腳蝦一般,站立都站不穩(wěn),好比凡人遇見食人猛虎一般被嚇得走不動(dòng)道。
偏偏他們,根本不知原因?yàn)楹巍?/p>
就像弄不明白,自已修為憑什么無緣無故散去。
夜色之中。
‘李十五’身形愈發(fā)佝僂,沙啞的聲音裹著夜風(fēng),像銹刀刮過骨縫,聽得人膽戰(zhàn)心驚。
他緩緩轉(zhuǎn)身,望著在場(chǎng)眾修:“老道我啊,最恨別人笑我了!”
接著,手提柴刀一步步上前。
砍頭,剝臉,刮肉,敲骨……
皮肉撕扯聲,眾修的驚恐慘叫聲,敲碎頭骨的“咣咣”聲,以及‘李十五’一句接著一句的質(zhì)問聲……,一切一切,如一幅恐怖畫卷正徐徐展開。
而云龍子,則是背著妖歌一顆人頭,手腳并用朝前爬著,口中一聲聲沙啞笑著:“哈哈,老子就知道,遇到乾元子沒救了,誰來都無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