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焚香?”
李十五眉凝得極深,任由雪風(fēng)拂面,寒意席卷。
“這些它山異族,如今還未離開人山?”
“只是我與這焚香交集極少,僅寥寥幾句而已,他怎樣精準(zhǔn)鎖定到我,又如何與我傳言的?”
老道嘀咕著:“徒兒,要不真砍那白晞試試?”
“為師總覺得這人,有種說不上的感覺,就像是一本厚重且波瀾壯闊史書,你自以為看得清的故事,實際上呢……像是被無數(shù)雙手篡改,重寫,再掩飾?!?/p>
李十五回頭一望,隨口一句:“挺好,這次舉例沒拿你那些破窯子說事?!?/p>
“徒兒,焚香咋了?”,老道抬頭問。
“無事!”
李十五遙望著天地山川,那焚香說什么大買賣,需要個什么大善人,與他何干?
“咔……咔……”
在他面上,又是響起骨骼咔咔錯位之聲,臉型以及五官也在不斷挪位著,這一次,則是化作一位五大三粗女子模樣,身上黑色祟袍,也隨之衍生出繁復(fù)裙擺。
“徒兒,你又想作惡了?”
“呵,在那守山臺上時,得罪人似乎有些多了,畢竟差一點(diǎn)將他們?nèi)o剮了,若是不小心碰了面,總歸是不好的!”
只是耳邊,焚香之聲再起,且開始顯得急促:“李善蓮,你知假蟲否?”
“你既已修賭,日后恐遭劫難,再修假也算是為自已留有一條后路,我知何處能尋到假蟲……”
李十五神色立顯陰沉,裙擺搖曳間沖天而起,一瞬間消失在風(fēng)雪之中。
與此同時。
某道君雙膝跪在雪地之中,滿身狼藉,腦袋低垂胸前,發(fā)絲沾染著血跡早已凝固,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頹然之感。
“時雨,這一次,對不起了!”,他低喃一聲。
“我本該護(hù)你周全,可卻是想著,自裁成全另外的十五道君,進(jìn)而將你罔置在一旁?!?/p>
“沒成想最后護(hù)下你的,竟是那假人李十五?!?/p>
女聲帶起輕笑道:“道君啊,你包袱有些太重了,為善為仁,都是可以稍微變通一下的,不必如此迂腐以及死板。”
風(fēng)雪之中,某道君緩緩起身。
失散的瞳孔,開始聚集在一起,似終于想通了什么。
只聽他道:“時雨,這并不叫迂腐!”
“而是勸導(dǎo)他人為善之前,我得自已先做到。”
不等女聲開口,他踏雪朝著一個方向而去:“時雨別說了,本道君依舊衣不染塵,心不染塵,此次鏡像一事,只會讓我明白先律已,再嚴(yán)人!”
虛空之中,女聲未再響起,似陷入沉默之中。
一處空曠雪原之上。
望著滿目瘡痍,以及地上那處深坑,李十五面色尤為難看,只因他埋的人頭,布置的封印皆是蕩然無存。
他深吸口氣,寒聲道:“這樣了,也能讓他死里逃生?”
“呸!”,他啐了一聲,罵咧道:“真他娘的邪門,邪門到頂了!”
老道眼瞅著道:“徒兒,你不會想修卦吧?”
李十五冷眼視之:“不行?”
瞬間,老道扯著一張皺紋老臉,笑得滿面油光:“你不行,你真不行的!”
李十五凝聲道:“我不行,你行?”
老道立即點(diǎn)頭:“為師行啊,為師可行了,為師是窯子里最大的那個嫖客,為師不行誰行?”
他接著道:“只是,徒兒你肯定不行!”
“為師雖腦子迷糊,偏偏有一點(diǎn)關(guān)于卦修的印象,人家得了卦蟲第一件事,就是以卦蟲吞食自已本命八字,與卦相融?!?/p>
“徒兒你呢?你有個屁的八字,所以你根本修不了。”
老道說罷,一對渾濁眸子帶起茫然之色。
“所以徒兒,你八字到底哪去了?”
“世間之種種,從其誕生那一剎那起,就有所謂的玄門八字,有所謂的命數(shù),不可能有例外的。”
李十五低頭,莫名一句:“也就是說,可能真有刁民在害我了?”
“徒兒,是你在害為師!”,老道語調(diào)帶著絲絲火氣,難得有這般硬氣過。
然而就在這時。
李十五耳邊,焚香之聲又是詭異響起:“李善蓮,還記得你之前送我兩張師父畫像嗎?我剛剛……好像看到他了!”
瞬間,李十五渾身一陣發(fā)寒,接著眸中殺意以及怒火好似泉涌,久久不息。
“在何地?”,他念叨三字。
“癡七獄……”
李十五緩緩抬眸,認(rèn)準(zhǔn)一個方向之后,腳下生風(fēng)般剎那不見蹤跡。
濁獄雖稱為獄,卻是占地太廣。
以李十五如今遁速,在兩日之后方才抵達(dá)所謂的癡七獄。
而隨著焚香指引,此刻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的,是一片漆黑如墨,占地約莫數(shù)十里的圓形冰湖,哪怕極夜嚴(yán)寒之下,其依舊未結(jié)冰,而是泛起道道漆黑波濤。
李十五立于黑湖之上,目光沉沉,死死盯著身下黑湖,焚香之聲就是自湖中響起的。
“有意思!”
他朝著自已右肩盯了一眼,乾元子死人頭無任何復(fù)蘇跡象,可偏偏焚香,稱自已見到了畫像上的老道。
正待他疑神之際,耳畔一句喑啞男聲響起:“姑娘,你娘是妓……吉祥!”
初來男子異常消瘦,面色蒼白如紙,手中持有一把祟扇,赫然是云龍子。
李十五回頭相望:“這又把我認(rèn)出來了?”
云龍子盯著手中扇面,上面依舊滿扇‘汪’字,嘀咕道:“咋這么晦氣呢?昨日剛挖出一死人頭,今日又遇見這貨色……”
李十五聽在耳中,掌間骨骼捏得“咔咔”作響。
云龍子則是清了清嗓,口中道:“你且放心,我不記你仇,就算你剮了我?guī)椎?,我暫時不計較便是?!?/p>
李十五:“為何?”
云龍子道:“簡單啊,古人有云:夏蟲不可語冰,井蛙不可與海,不與君子爭名,不與愚者辯道,不與瘋狗一般見識……”
“咳咳,我這人嘴快,見諒見諒!”
說著便是單指掐訣,接著搖身一變。
只見陰濕鬼男不在,出現(xiàn)在李十五眼中的,有且僅有一個紅裙女子,滿面濃妝,頗有幾分姿色。
其抿唇嫣然一笑道:“忘憂堂頭牌在此,見過這位妹妹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