卦宗,后山。
一切的一切,仿若暫停一般。
雪停滯在空中,一片又一片,不飄不落,似時間都已靜止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感。
偏偏在李十五眼中。
這一切的一切,是那般地可怕。
讓他目中失距,讓他近乎癲狂。
“呵呵,可笑,可笑??!”
他緩緩自雪地中起身,身形踉蹌,就這么一步步沿著一條山路開始下山。
腳步踩在積雪上,卻沒有發(fā)出半點聲響,像是踏入了一場無聲的夢境,又像是墜入了某種無法掙脫的泥沼。
“呵呵……可笑……”,他神色渙散,嗓音沙啞,就像是被風撕碎的殘葉。
“我恨之入骨,甚至不惜以自身剝皮為餌殺死的師父,結果卻有人說,我就是他,所有惡事皆我親手所為?!?/p>
“‘種仙’之后,我生有十腿之畸形,軀體一會枯萎,一會開裂,結果他們又說,種仙觀是假的!”
“現(xiàn)在更是可笑,這個世界竟都成假的了!”
“我遇到所有人,經(jīng)歷所有事,仿若那水中幻影一般,陡然間沒有任何意義,就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似的?!?/p>
“嘗過的苦,歷經(jīng)的酸,流過的血,淌過的汗……”
“白晞,聽燭,落陽,胖嬰,方堂,田不慫,神算子,無臉男,輪回小妖,紙道人,甚至黃時雨……”
“呵呵,假的,都是假的!”
李十五走著走著,一頭朝著一塊近人高的嶙峋山石猛撞而去。
結果卻是,石未碎,頭也未破。
就仿佛這石頭也是假的,根本不能讓人頭破血流。
“不可能,他們不可能是假的!”,突然間,李十五眸中怒意磅礴。
“十相門還有攪屎棍,墻頭草,卸磨驢沒出現(xiàn)過,甚至還有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第十相。”
“豢人宗以人化獸,以獸為食,以自身為人樁修建起一座座百丈紅樓,他們目的也還未暴露過!”
“還有白晞稱‘帝非帝,后非后’,甚至他的一道鏡像僅是看了爻帝真容一眼,就是道心破碎,自身陷入瘋癲!”
“黃時雨一直以生非筆對我亂寫一通,我所行之事,全被她惡意丑化,歪曲事實,可她目的究竟為何?”
李十五仰天怒吼一聲,還有這么多疑團,這么多蹊蹺之處不曾解開。
可這一切,卻像是戛然而止一般,因為都是假的,所有的所有再沒有任何意義。
這種感覺,折磨得他近乎徹底崩潰!
“假的,怎么可能是假的???”
“不信,老子不信!”
李十五雙膝無力跪倒在山路上,腦袋重重垂下,他肩膀一下又一下聳著,也不知是在抽泣,還是在顫抖,又或者二者都是。
在他心里,哪怕整個大爻所有人都死絕了,也比一切皆假這個結果讓他更能接受。
只是他不曾注意到。
自已額心位置,三片奇特銀鱗仿佛呼吸一般,時而顯化,時而隱沒,似在吞吐此方世界中的一股‘莫名之力’。
而隨著它們每呼吸一次,眼前世界竟是詭異地‘坍縮’一分。
而相對應的,李十五周遭那座種仙觀,腳下那方奇異黑土,居然開始‘凝實’一分。
似乎,它們要從一道僅李十五能看見的虛影,蛻變?yōu)檎妗?/p>
身后老道,此刻同樣在抹眼淚,面上一條條宛若溝壑般皺紋,看著莫名讓人心里一酸。
“徒兒,你欺負老人,會遭報應的,一定會!”
“為師的種仙觀,種仙觀啊!”
“沒了寡婦,沒了妓女,沒了妞兒,讓為師怎么活啊……”
只是突然間,他猛抬起頭。
渾濁眸子滿是不可思議之色:“種……種仙觀,竟是要真的出現(xiàn)了?”
“不可能啊,種仙觀是假的,它一直都是假的??!”
“徒兒,你快出來,把種仙觀讓給為師,快??!”
老道神色急不可耐,且眸中那份貪欲,徹底熊熊燃燒起來,好似能吞噬一切。
“徒兒,為師好渴,渴??!”
“就跟種豬吃了一百斤春藥,寡婦三十年沒碰過男人似的,如狼似虎,如饑似渴啊,你快把種仙觀讓給為師,給我解解渴!”
李十五對這一切,依舊置若罔聞。
他繼續(xù)起身,沿著山路踉蹌下山。
雙目無神,口中喃喃自語。
“呵呵,我還沒弄清楚那些師兄弟,他們?yōu)楹螐姆补峭懽優(yōu)榈拦悄?,結果他們就都成假的了,可笑,簡直可笑!”
“徒兒,聽為師說話?。 ?,老道急得上躥下跳。
“呵,與你有什么好說的!”
“當然是說種仙觀啊,徒兒你趕緊瞅瞅,還有你額上長了三片鱗了,為師也想長鱗……”
李十五并未思考,只是本能回答著:“你一直說種仙觀是假,卻無時無刻都在想自已占有它,真搞不懂你!”
老道嘆了一聲:“哎,徒兒我都給你舉過例了?!?/p>
“為師若是光棍兒,種仙觀就是脫得溜光的寡婦?!?/p>
“這是本能,本能啊,為師本能的想擁有它,本能的饞它身子。 ”
“若種仙觀是真寡婦,為師立馬摟著它解解饞,若種仙觀是假寡婦,為師哪怕解不了饞,可就算看看也能過過眼癮。”
“偏偏現(xiàn)在,假寡婦要成真寡婦了!”
“徒兒,你看這樣行不行,讓這寡婦共伺二夫吧,為師不嫌棄,真一點不嫌棄!”
“反正咱師徒倆兒都是老光棍,也就別拘泥那些小節(jié)了,先舒坦了再說!”
李十五呵呵一笑,卻是步伐顫巍,差點一頭栽倒過去。
“呸!”
“乾元子那老東西雖兇殘至極,偏偏時不時咬文嚼字,甚至說出‘道心豈是如此不便之物’,這種直通本質之話?!?/p>
“哪像你,俗不可耐,臭不可聞!”
老道立馬回道:“可是徒兒,為師善??!”
李十五:“現(xiàn)在承認自已和他不是一個人了?”
老道:“是,當然是!”
而后又兩眼放光道:“徒兒你看,這種仙觀就跟寡婦脫光了的大白腚似的,咱們師徒倆兒,嘿嘿嘿嘿……”
李十五:“嘿你娘個頭,刁民閉嘴!”
“徒兒,你到底有沒有聽為師講?”,老道氣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