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和煦,微風(fēng)送暖。
小城之中,一座小院門口。
銀發(fā)太婆口中絮絮叨叨個(gè)不停,全是在數(shù)落李十五不識好人心,不懂得人情冷暖。
老太太話聲老邁,卻中氣十足,每個(gè)字都像小石子一樣,清清楚楚地砸在午后安靜巷弄之中。
“你這娃子,看著年紀(jì)輕輕,成親沒有?可是有那心上人啊?整日赤著個(gè)腳,跟那城東邊整日游手好閑的邋遢懶漢似的,哪家姑娘中意于你……”
聽著耳畔之聲,李十五只是問了一句:“我上次來時(shí)正值年關(guān),夜里落著小雪,如今過去多久了?”
老太太聽這話,眼中多出詫異,而后帶起幾絲憐憫:“已經(jīng)入秋有段日子了,居然連日頭都記不住,莫非你這娃本就是個(gè)傻兒?”
“等著!”
她踮著小腳折回身后院里,回來時(shí)手中多了個(gè)竹籃,里面是一些饅頭吃食,兩雙新鞋,還有一本幼兒上私塾用的算數(shù)啟蒙。
“也是個(gè)可憐人,不知誰家跑出來的,拿著吧!”
李十五隨手接過,又隨手丟翻在地。
一陣秋風(fēng)輕吟,算書被吹得嘩啦啦翻動(dòng)不停,幾個(gè)白面饅頭在坑洼地上不斷翻滾著。
李十五立于風(fēng)中,與那銀發(fā)老太對視,聲音冷冽如冰:“你這賊老婆子,又想給我穿小鞋,又想害我?”
這一幕,恍然如昨。
不久后。
李十五默默走出這座小城,忽然腳步頓下,自言自語了一聲,似在嘲諷:“狗啊,你這次又沒害死我吧!”
他話雖如此,可這一次的背刺狗本源反噬,卻是給他埋了雷,一顆驚天之大雷,可能會炸得他粉身碎骨的那種雷。
他凝眉思索幾瞬,又自顧自道了一句:“呵,無人生還,好一個(gè)無人生還?。 ?/p>
“他娘的,從始至終就沒有人進(jìn)去?!?/p>
“老子是十腿怪,是種仙觀中所種下的仙,根本就不是人!”
話音一落,一條柳葉狀的漆黑乘風(fēng)舟落于他腳下,而后沖天而起,在秋日光暈朦朧中眨眼失去蹤跡。
……
門島,千丈高空中的停臺之上。
小旗官大汗淋漓,身旁??恐恢怀孙L(fēng)舟,舟上是一種土壤,這種土看著十分尋常,偏偏又似水一樣能流動(dòng),似火一般熾熱,似金石一般沉重……
“這是五行土,同時(shí)具備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性,是難得好東西?!?,小旗官笑著解釋,又道:“李兄許久不見,是去?”
李十五微笑回應(yīng):“這一行,是去給人山立功了,而且立了大功!”
小旗官愣了一瞬間,而后搖頭一嘆:“功哪是那般好立的,這一行不容易吧!”
“只是,安然無恙歸來便是好?!?/p>
望著小旗官離去背影,李十五搖了搖頭,對方日復(fù)一日,年復(fù)一年干這力夫之事,從不曾有停歇。
而后俯身向下,朝著一座石殿而去。
“門姐兒,門姐兒,在嗎?”
“進(jìn)來!”
李十五推開石殿大門,就看到莫悶心身著一襲黑裙,身軀依舊是干癟瘦小,此刻正對著一人高銅鏡,不停擺弄身姿,賣弄風(fēng)情。
“李小哥,你這段時(shí)日去哪兒了?”
“額,去為人山造福了。”
“是嘛!”
“必須啊,我可是人族之善,人中之人?!?/p>
話音一落,殿中不由沉默了幾瞬。
李十五猶豫半晌,終是試著問道:“門姐兒,你是一位門修,是否能給我指一條路?”
說完,又立馬補(bǔ)充道:“有償指路,我懂,我都懂!”
莫悶心回過頭來,直勾勾盯著他笑道:“指路,小哥這要是去何處?。俊?/p>
李十五清了清嗓,陪著笑臉:“我觀世間,如驚鴻一瞥,李某若其中宛若蜉蝣,實(shí)在太過渺小了,如今見過人山之風(fēng)景……”
他滿是向往之色:“故我,想去其它山上看看,如什么觀音一族,紙人一族……,皆是可以的?!?/p>
莫悶心瞟了一眼,而后搖頭:“這條路,我能不能開先且不論,即使能,你也別念想了!”
李十五神色不曾變化,只是輕聲道:“此中緣由,還請門姐兒明言!”
莫悶心卻是噗嗤一聲笑道:“這門啊,門姐兒不會開啊!”
話已至此,李十五自不多言。
只是點(diǎn)頭行禮道:“明白了!”
而后一步步退出石殿,黑曜石地面映出他略顯沉重倒影,殿門在身后緩緩閉合,也將莫悶心那似笑非笑目光,徹底隔絕在內(nèi)。
“唉,麻煩了??!”
李十五眸光漸沉,他得在那顆‘雷’點(diǎn)爆之前,想法子離開人山才行,畢竟這死遁似不起多大作用了,除非他能一直死。
一座小石屋之中。
李十五盤坐中央,手中是一座小小門戶,通體透著種莫測光輝,門一開一合的,就好似一只蟲子不停張嘴閉嘴,這是他那只門蟲。
“老話有言,靠人不如靠已?!?/p>
“只是這靠自已,也根本沒用啊?!?/p>
李十五眼中涌現(xiàn)一抹戾氣,低聲怒道:“老子修不了假,修不了卦,修不了門,修不了戲,只能他娘的修賭!”
“誰在害我,究竟誰在害我?”
不過下一瞬,他突然神色僵住。
只見一頁斑駁黃紙,不知何時(shí)出現(xiàn)在他肩頭之上,上面隱約可見不少字跡,似過往行人之隨筆涂鴉。
“黃……黃紙妖前輩?”,李十五滿眼難以置信,他這一趟未孽之地,居然帶出了一只祟,一只驚天大祟。
接著,他又是把蛤蟆棺老爺握在手中,手指伸進(jìn)蛤蟆肚子中一陣亂扣,果真又讓他摸出一樣?xùn)|西。
那是一張四方官印,通體呈一種墨玉色澤,赫然是那一方‘大爻第一山官’之官印。
“不……不是吧,這玩意兒也化假成真了?”
偏偏這時(shí),石屋小門外響起幾聲不大不小敲門之聲。
接著,石門自行而來。
一襲天青道袍身影站在門口,突然開口問道:“李十五,你看我像白晞本體呢?還是像白晞鏡像們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