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顆骰子,在黑鐵罐子中不停轉(zhuǎn)動(dòng)。
李十五持大,小旗官持小。
在其徹底停下那一刻,事情再無轉(zhuǎn)折。
六點(diǎn)大,李十五勝,
小旗官,墮入輪回。
李十五又問了一句:“今日不嫌事多,我可以給你立下六墳,李氏埋尸法了解一下?”
小旗官望了一眼地上被五馬分尸屠三更,神色中起了絲絲黯然,只是道:“李兄,當(dāng)真奇人也!”
說罷,身影沒入收魂鼓之中,再不可尋。
望著這一幕,李十五莫名想起了白紙世間。
在那里人死之后,不會(huì)如這般被落入收魂鼓之中,而是被關(guān)押在一個(gè)活人的身體之內(nèi),以肋骨為囚籠,血肉為枷鎖,將他們死死鎖在里面。
他那些師兄弟們,方堂……,死后都被關(guān)押其中。
而這種人,稱之為‘獄人’。
此時(shí)此刻。
風(fēng)雪漸稀,天空有放晴之態(tài)。
莫悶心并未多說什么,也未在解釋什么,只是轉(zhuǎn)身間,重新將自已關(guān)在石殿之中。
然而就在這時(shí),詭異之事起。
只見地上屠三更被四分五裂的尸骸,居然仿佛有生命一般,慢慢開始合攏,重新聚合在一起,只是體態(tài)十分僵硬,腦袋歪在脖子上,像是一只被人用線提著的傀儡。
接著,他動(dòng)作十分木訥的,從懷中掏出一只僅有巴掌大小的木偶,木偶眉眼細(xì)雕,栩栩如生,身著一襲月白衣裙,嘴角咧開一個(gè)似笑非笑弧度,就像是活生生人一般。
木偶上有懸絲十三根,三根主線,十根輔線,且全部系在屠三更雙手十指之上。
“好一個(gè)問心無愧,小旗官啊……”
只聽一聲刺耳吟唱,自屠三更口中響起,他十指不停翻動(dòng)操控著懸絲,那只木偶則是隨懸絲牽引,在半空中翩翩起舞,似眉眼帶笑望著眾人。
“這……這是!”,李十五心頭猛地一顫,像是記起了什么。
只因這一幕,似曾相識(shí)。
卻是下一瞬,更詭異之事出現(xiàn)了。
眾修明明一眼都不曾眨過,偏偏唱著唱著,屠三更成了那巴掌大小的木偶,而以懸絲操控他的,卻是一襲月白長(zhǎng)裙在風(fēng)中翻飛的女子,嘴角咧出的一抹弧度,與方才那只木偶簡(jiǎn)直如出一轍。
望著這般場(chǎng)景,一位位乘風(fēng)郎修士只覺得后背一陣生寒,心中沒來由的恐懼。
李十五卻咬牙般道:“先戲已,再戲人!”
鳴泉眉目凜然,直接吐出句話:“你是戲修!”
女子將屠三更化作的木偶娃娃收起,掛在自已腰間,似有些嗔怪道:“這位道友,我似乎沒得罪你吧,你將我娃娃剁成幾截干甚?害得我得用針線重新給縫攏!”
李十五道:“所以這一切,是你在搞鬼?”
女子咬唇,一副楚楚可憐之相:“小女子好好修行,何來搞鬼一說?”
“好比我化作木偶之身,被這屠三更帶在身上三百年,就只差那么一點(diǎn),可就真的死了啊,只能永遠(yuǎn)以木偶之身存在?!?/p>
女子長(zhǎng)松口氣:“不過好在,我成功完成‘第二戲’,戲修之路再上層樓!”
李十五聞聲冷笑:“不過第二戲之修,也敢于我面前露面?我認(rèn)識(shí)一人,鏡像之身宛若無盡,每一位皆有本體之力,又認(rèn)識(shí)一人,斬?cái)嘧陨砦甯谰€,彈指間能讓凡人永生,化作肉果兒。”
“還認(rèn)識(shí)一人,卦術(shù)通天,能謀劃于‘天’……”
女子眼神古怪,幽幽一聲:“這位道友,這些可與你有關(guān)?”
李十五:“我修賭,第一賭輸了全家千人之命!”
女子神色僵住,似被這一句話噎住了。
卻是這一瞬間,一根修長(zhǎng)紅繩不知何時(shí)繞到她身后,如條猩紅長(zhǎng)蛇一般,朝著她脖頸纏繞而去。
李十五眼神漠然,吐出句話:“今日雪晴,宜出行,宜殯葬,更宜……配對(duì)!”
他是以手中因果紅繩為紐帶,試著將女子頭頂懸線,與化作木偶的屠三更緣線給綁在一起。
“好個(gè)祟寶!”,女子似看出紅繩用途,又笑著道了一句,“既然配對(duì),為何不將小女子與公子你相配?”
“畢竟啊,我看你就不像啥好東西?!?/p>
“偏偏我呢,同樣極壞!”
李十五皺緊眉頭,這是他第一次,感知到有人能憑自已之力,抗衡紅繩姻緣綁定。
至于思鬼太子,那玩意兒太不講理,無人能配得上他,任何緣線只要一靠近,就是自行潰散開來,除了……
女子笑道:“若是連自已姻緣都決定不了,我還修什么戲?這位道友,你這法門可是修行不到家?。 ?/p>
見此,李十五目光愈冷。
女子則是低頭盯著小旗官尸體,嘖嘖道:“倒是個(gè)……不錯(cuò)的人,只是這就是命!”
接著道:“這三百年間,我一直與他師父相抗?!?/p>
“他師父屠三更的每一次變化,對(duì)徒弟的每一次無情,皆代表我漸漸占了上風(fēng),以木偶之身反過來操控他這個(gè)活生生的人,直至,徹底占了上風(fēng)?!?/p>
女子說罷,身形開始變淡,如水中倒影一般搖曳消散。
李十五本欲拉弓,也隨之停了下來:“敢問一句,怎么稱呼?”
女子身形漸淡,如墨入水,吐出二字:“司念!”
就此,再不可見。
鳴泉朝著一座石殿吆喝一聲:“門姐兒,可是有道生之修跑咱們臉上來了,還是修戲的!”
殿中無任何回應(yīng),不知是人不在,還是沒聽到。
……
三日過后。
云龍子折返門島,手中祟扇輕搖,罵罵咧咧道:“嘖,云山境有個(gè)老不死辦大壽,我聽我娘的一位客人說起,甚至有它山生靈特意來此?!?/p>
李十五起初不以為意,而后瞬間眼神一亮,這意思是,他或許有機(jī)會(huì)可以離開人山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