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旗官這小院兒,李十五沒有進去。
只因門口房門之上,張貼著一副褪色對聯(lián)兒:元自混沌分天地,乾自洪荒定八方!
李十五面色一片黑沉,再三確認這對聯(lián)只是隨處可見那種,是小旗官從一處凡人城中,在街邊小攤上用五個銅板兒買來的,才是面色稍微好上那么一點。
“此地,跟老子八字不合!”
他落下一句,軀體在于風中一寸一寸化作數(shù)不清金色微粒,而后蕩然無存。
“這人,當真是沒毛?。俊?,小玄王終是忍不住了。
云龍子:“是不是人可不好說呢!”
妖歌:“其它毛病倒是還好,只是有些過于心善了,才顯得與一切格格不入?!?/p>
歲末年夜,這煙火氣終是沒有沾染成,最后算鬧得不歡而散。
門島。
“我究竟該如何,才能離開人山呢?”,李十五走在黑曜石鋪就地面上,身影顯得有些孤寂。
天上依舊細雪不斷,只是地面似被施了法,方一落下便是無聲而融,絲毫積雪和水漬也不留下。
李十五腳步停下,抬頭凝望著夜色。
又是自語一聲:“是我變了嗎?”
“曾經(jīng)在菊樂鎮(zhèn)當山官時,我雖也不讓那些百姓靠近,卻不至于張口就是對他們要打要殺!”
“不對,非我變化!”,李十五眼神銳利如刀,“事實,本就如此,只是如今的我更加警覺而已?!?/p>
“李十五,好久不見!”
雪中兩道身影緩緩靠近,是一男一女,男子有幾分俊朗,女子也有幾分瘋癲,是卦修鳴泉還有肆半雨。
“二位這是,喜結連理了?”,李十五視線在二人面上停留,“若真是如此,是否得請我喝一杯喜酒?”
鳴泉神色一僵:“算……算了吧,我有些怵你師父,在那山城之中,我一身修為不存,所修八字全部作廢,更是一步一劫,堪稱慘不忍睹?!?/p>
“幸虧那妖歌開智,于其中竭力周轉(zhuǎn),我和云龍子才僥幸得回一命……,我怕你師父又活了過來?!?/p>
他想了想又道:“我曾經(jīng)吞你那八字,應該……就是你師父的吧,你和他?”
李十五卻道:“上次一行,我是受門姐兒指派,妖歌云龍子那是作死非要跟著去,唯有你,像是提前有預謀一般?!?/p>
“說說,你又在背地里鼓搗些什么?”
鳴泉面上神色不變,只是道:“不過是受卦相指引,才有這離山境一行的!”
李十五莫名笑了:“鳴泉啊鳴泉,我記得最后,你似是撈了一顆死人頭走吧,而且是另外的一個你的人頭?!?/p>
鳴泉聞言瞬間僵住:“我以為,你們不曾覺察?!?/p>
李十五圍著兩人轉(zhuǎn)了幾圈:“孤男寡女,奸夫淫婦,都不是啥好東西,倒也般配?!?/p>
“說說,你要那人頭作何?”
鳴泉聽聞,眼神滲出一抹凝重之意:“在那山城中時,我請神開了一道門,能連通過去未來?!?/p>
“而其中,真的走出另一個我?!?/p>
“只是,我覺得他一些本性和我完全不一樣,除了樣貌相同之外,完全是另一個人。”
鳴泉低下頭,語氣低沉:“這讓我質(zhì)疑‘過去未來’的真實性,甚至覺得心中莫名恐慌,像是喘不過氣一般?!?/p>
李十五:“李某不喜聽這些虛頭巴腦之事?!?/p>
“同樣是卦修,你為何不能如聽燭一般直來直去,有話直說?如遇到八字不合之人,一個字殺,遇到不爽之人,兩個字咒他,自家祖師堂同樣咒!”
鳴泉不由苦笑:“我不知聽燭是誰,但是并非我喜歡拐彎抹角,而是我真的洞悉不了其中玄妙?!?/p>
李十五卻是幽幽一聲:“你究竟是鳴泉,還是‘鳴泉’?”
天地間陡然一靜,雪落更密了,天穹上那一座座橫豎排列青銅門戶,宛若密密麻麻窺探的眼睛,正在夜色中無聲注視著他們。
“李十五,這玩笑不好笑!”
“呵呵,是嘛!”
“如若無事,鳴某和肆姑娘先離去了?!?/p>
“稍等,給我算上一卦?!?/p>
李十五將二人攔住:“李某向來喜歡找凡人卦師算命,既然你是正經(jīng)卦修,今日便試一試你之成色?!?/p>
鳴算深吸口氣:“八字!”
李十五搖頭:“沒有!”
鳴泉頓時雙目一瞪:“絕不可能,哪怕你是什么天外來客,只要存在于這世間,皆是有自已八字!”
李十五目露兇光:“所以,你不能算了?”
“我算,我來算!”,肆半雨本在一旁安靜立著,此刻卻是忽地瘋笑起來,笑聲在雪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你?”,李十五注視著她,“上一次你算了一卦,說我與乾元子關系早就出現(xiàn)了,現(xiàn)在你又有什么卦相?”
肆半雨陡然靜了下來,神神叨叨唱道:“你沒有了爹和娘,你自幼就沒有家……,爹不見,娘不收,孤魂野鬼世間游!”
“哧”一聲響起。
肆半雨一顆人頭被挑飛,那一抹血色在飛雪之中異常猩紅刺眼,鳴泉忙把人頭撿起抱在懷中,壓低聲怒道:“她是瘋子,且你不懂一絲憐香惜玉?”
李十五眼神淡漠:“是嘛,那我也挺香,為何無人惜我,全是刁民害我?”
“若不是她哥肆歸客,老子早給這瘋婆子賣了,會留她到今天?”
鳴泉道:“濁獄六十三位鎮(zhèn)獄官,他們皆肉果之身,而且在濁獄之中藏得好好的,外界無人知曉?!?/p>
“偏偏之前被人闖入濁獄之中,將他們狩獵的干干凈凈?!?/p>
“不會是,你出賣他們的吧!”
李十五與之對視,微笑道:“這……,倒是真有過這心思?!?/p>
不多時。
鳴泉帶著頭身分離肆半雨離去。
獨留李十五立在雪中,神色晦暗,眼神望之不清,若是他不能想法子離開人山,那么他唯有一條路,那便是重回不可思之地。
“李十五,站這里抽風呢!”,云龍子自雪中而來,手中提著幾個油紙包,里面滿是油香肉香之氣。
妖歌提著酒壺,看著極為簡陋,似隨意在某處凡人酒家打得散簍子。
“走吧,喝一盅!”
“我不飲酒,恐防有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