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歌滿頭黑白發(fā)絲,隨風(fēng)朝后肆意飛揚。
他一本正經(jīng)道:“這,難道還不善嗎?”
“所謂殺惡人,是大善,是大慈悲,不僅不會得到惡報,而且會得到善報?!?/p>
妖歌搖頭一聲,動容無比:“善蓮?fù)懒舜筘橙輧|萬之民,那得積累了多少善報啊,怕是世間之善報,悉數(shù)歸于他一身?!?/p>
他說罷,果真掰著指頭算了起來。
“大爻三十六州,每州七十二城,按每城千萬人算,接近二百六十億人口之巨?!?/p>
“除此之外,每座城外有八十一處集鎮(zhèn),每處集鎮(zhèn),平均有個十萬人左右,這又是將近兩百億百姓。”
妖歌倒吸一口涼氣:,瞪大眼道:“善蓮,這怕是你此生所行的最大一件善事了,當(dāng)為此好好慶賀一番啊?!?/p>
“轟隆!”
天穹一道雷霆劃過,在銀白雷光照耀之下,妖歌滿頭黑白發(fā)絲竟莫名泛起一種尤為詭異光澤。
望著這一幕,紙道人問了一聲:“你都說了,殺惡人才是行善,那這大爻億萬之民……”
妖歌將之打斷,接著發(fā)出靈魂一問:“前輩,善蓮都?xì)⑺麄兞?,那他們還不算是惡人嗎?”
“……”
紙道人那紙做的五官之上,頭一次浮現(xiàn)這般無言以對之色,看妖歌更是宛若神人。
他望著李十五:“你與這小子認(rèn)識得久,他一直這般,腦袋空空,轉(zhuǎn)不過彎?”
妖歌搖頭:“前輩,你沒有妖某之智,又怎會與我一般能看懂善蓮之善?”
李十五沉默,而后盯了妖歌一眼。
口中輕吐:“懸……梁……人!”
剎那之間。
頭頂億萬懸尸,再添一具。
紙道人神色不驚,只是道了一句:“好一個以殺為善,倒是最后,也成了成全他人‘善心’的一環(huán)?!?/p>
天地間,風(fēng)雨飄搖。
紙道人一身紙質(zhì)衣袍,在風(fēng)中無聲涌動,他又道:“好好一個大爻,如今怕是無人生還了吧,僅是一夜之間,便是落得個如此結(jié)局,誰能料啊!”
李十五:“我還活著!”
紙道人:“你也算是人?”
他看到,李十五不知何時已變成身下十腿,十腿盤根錯節(jié),如蜘蛛腿一般不停收放,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怪誕驚悚之感。
“罷了,你好自為之吧!”
紙道人話音落下,周身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紙人出現(xiàn),它們密密麻麻,包裹著他不停飛舞盤旋,而后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。
李十五不以為意,只是朝著卦宗所在方位落去。
“我不算人,但是他應(yīng)該算吧,怎么能叫無人生還呢?”
而后,他眼神漸漸猙獰,五官布滿殘忍。
獰聲笑道:“現(xiàn)在,該來堆腿山了??!”
之前,有一只他編撰的十腿怪出現(xiàn),而后附身于他。
“今日大雨,宜砍柴!”
只聽他呸了一聲,手中多出一把黑鐵柴刀來,接著沖天而起,朝著那漫天懸尸而去。
同時宛若興起一般,口中不停唱著些民間俚語小調(diào):“大雨滂沱日,老子柴刀快。不砍山上柴,??诚ス巧w。問你疼不疼?砍腿如砍柴……”
雨中,李十五持刀念出最后兩句:“要從此路過,留下腿子來!”
只見他手持柴刀,宛若割麥子一般輕松寫意,每一刀揮砍下去,都是一大片人腿被他給砍了下來,只留下上半身依舊被緣線吊在空中,不停滴落著鮮血。
一條條血淋淋人腿,不停從空中落下。
身后一直不吭聲的老道,被嚇得不停打著哆嗦:“徒兒,你瘋了,你真的瘋了,還不住手!”
“他們都被你殺了,你還要虐尸?”
李十五神色不變,只是揮刀的手又握緊了幾分,口中道:“我知道自已被十腿怪附了身,只是事已如此,好一點壞一點,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?”
他眸光沉了一瞬:“其實,我也不想這樣的?!?/p>
不過馬上,又是嘴角咧出一抹驚悚笑容。
“老東西,你聽我講,你別看我砍腿很是輕松,這其實是個手藝活兒?!?/p>
“我曾經(jīng)跟著乾元子時,時??巢?,后來得了種仙觀,又整日里砍腿?!?/p>
李十五一刀下去,將兩條人腿干脆利落砍斷。
接著道:“瞅見沒,這下刀的位置,要對準(zhǔn)骨縫兒,跟劈柴找對紋路是一個道理。”
“老柴得順著紋理劈,腿骨得逆著關(guān)節(jié)砍?!?/p>
“聽著那“咔嚓”一聲,你就知道活兒干利索了,畢竟砍腿嘛,跟砍柴沒多大分別,多砍就慢慢會了。”
李十五回頭盯著老道,咧嘴露出驚悚一笑:“老東西,我教你這么仔細(xì),你,學(xué)會沒有?”
“若是沒學(xué)會,晚上給老子做夢,在夢里面好好學(xué),琢磨這砍腿時究竟該如何下刀?!?/p>
老道捂住耳,閉上眼,不敢聽,不敢看。
只是不停地求饒道:“徒……徒兒,求你別嚇唬為師了,為師會孝順的,真的會孝順的……”
李十五卻是置若罔聞,一頭扎進(jìn)自已的砍腿大業(yè)之中,他自已的腿再多,也沒有整個大爻三十六州百姓來得多啊。
機(jī)不可失,過完癮先。
也不知是他這樣覺得,還是他體內(nèi)那只十腿怪如此想法。
漸漸,已是夜里。
大雨尤未停歇,似將天地間化作一片水澤國度。
大地之上,十座高聳人腿山矗立,正兒八經(jīng)的腿山,以人腿堆砌成的山。
夜色如墨,雨水將十座人腿山?jīng)_刷得泛著一種慘白而油膩的光。血水混著雨水,在地上蜿蜒成河,散發(fā)出讓人窒息的鐵銹腥氣。
李十五仰頭望著,嘴角一直掛著笑,似對自已這手筆極為滿意,手中柴刀則是依舊在滴血,明明是一把凡刀,此刻看上去竟是充斥著種形容不來的邪性。
又過了片刻。
只聽李十五緩緩開口:“胎動七聲,七聲無回響。”
他清了清嗓,望著十座人腿山上,那些密密麻麻人腿道:“各位腿兄腿姐,你們一生奔波辛苦,是否偶爾想過,自已若不是條人腿,是另外條腿就好了?”
“呸!”,李十五甩了自已一巴掌,怒道:“十腿怪,是你問這問題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