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隆…咚鏘…”
“隆…咚鏘…”
灰暗天空中,雪花好似柳絮一般,輕飄飄落在那處紅木戲臺之上。
一道道鼓點(diǎn)嗩吶聲,憑空自戲臺周遭響起,臺下一張張枯瘦人臉上綻放笑容,本是寒冷枯寂的濁域,竟硬生生多出了些喜慶歡快之感。
“好,好,好!”
百姓們笑容洋溢,拍手叫好。
他們覺得紅衣戲子唱腔有趣得很,特別是罵那一聲‘臭外地的’,眉眼間小表情簡直絕了。
“善蓮,原來是兩只唱雙簧的祟啊,有趣,簡直有趣!”,妖歌瞅著戲臺上,同樣是眉飛色舞。
也掐著花指,學(xué)著那種腔調(diào)罵道:“臭外地的,又跑咱們這兒討飯來了……”
渾然沒注意到,李十五已右手抵在左手拇指之上,笑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好!”,妖歌又是猛地叫好。
戲臺之上。
紅衣戲子水袖翻卷,斜眼又是一聲:“嘖,瞧那大傻子,是人是狗分不清,把狗當(dāng)人,把人當(dāng)狗?!?/p>
胖嬰頭戴紅帽兒,站在一旁,也吆喝一聲:“好!”
紅衣戲子捏著鼻子,一副嫌棄樣,尖聲唱道:“呸,哪兒來鄉(xiāng)下人?滿身畜牲味兒,臟,臟,臟!”
妖歌不由大笑,伸手指著戲臺:“你們瞧,這眉眼,這小眼神,可比那些什么青衣花旦絕多了。”
說著,又是大喝一聲:“好!”
紅衣戲子不正眼瞅,只是掐著嗓子唱道:“這大傻子,與狗講人話,與人講狗話,你說他長眼沒長眼?”
身后,奴仆女修終于是回過味兒來,嘀咕一聲道:“主子,我咋瞅著這臺上的紅衣祟,像是在故意罵你呢?”
妖歌神色一滯,淡淡道:“住嘴,以妖某之智,何時(shí)與‘傻’字沾過邊?”
說著,又試了一聲:“好!”
紅衣戲子:“這大傻子,吃了虧,受了騙,把狗當(dāng)祖宗惹人笑喔!”
“好?”,妖歌神色終于開始變化。
紅衣戲子:“那大傻子,你看我像不像個(gè)爹?”
“好!”,妖歌神色漸漸不善。
紅衣戲子:“那大傻子,沒爹疼,沒娘愛,與狗作伴遭人憐喔!”
妖歌深吸口氣,沉聲道:“胖嬰,你再叫聲‘好’來聽聽?”
胖嬰忙搖頭,嘀咕道:“那可不行,我又不傻,不想主動(dòng)討罵!”
此刻。
花旦刀被李十五一寸寸從拇指中一點(diǎn)點(diǎn)摳了出來,上面那張栩栩如生花旦臉譜,竟是比戲臺上兩位來得更加活靈活現(xiàn)。
“好!”,他微笑吐出一字。
紅衣戲子咧嘴笑,笑得愈發(fā)鄙夷:“臭外地的野狗,披了身破爛人皮,跑咱們這討口來了?”
李十五:“好!”
紅衣戲子:“人吃肉,狗吃屎,這披了人皮的狗,吃肉還是吃屎?”
戲臺之下,諸多百姓早已哄堂大笑,覺得臺上這兩位仙家,唱的這一臺‘罵街戲’,簡直妙趣橫生,可比什么正經(jīng)戲班帶勁多了。
李十五卻是縱身一躍,堂而皇之落在那處戲臺之上。
手中持著花旦刀,微笑道:“我也會(huì)唱戲,且會(huì)唱花旦!”
“兩位,可否讓我加入你們班子?”
臺上。
紅衣戲充耳不聞,只是翹著蘭花指,眉眼一挑。
嗓音又尖又細(xì),對著臺下百姓唱道:“人唱狗戲常見,狗唱人戲不常見,這臭外地分不清自已是人是狗,不如早點(diǎn)裹尸把家還喔!”
這一刻。
李十五眸中殺意如霜,終是忍不住了。
祟不是那么好殺的,每一只似都是要以特定的方式,偏偏這兩只矮子雙簧祟,根本不接招,讓他難以摸清對方路數(shù)。
“狗東西,看看老子是誰?”
李十五怒喝一聲,面部骨骼隨之舒展開來,露出自已真容。
紅木戲臺之上,兩只雙簧祟隨之一怔。
紅衣戲子:“啥?這臭外地的,竟是上次那一條?”
白衣戲子:“咿呀,他身上狗味,可比上次濃太多了,我一時(shí)間竟是沒有認(rèn)出來!”
紅衣戲子:“那咋整?”
白衣戲子:“呀呀呀,當(dāng)然是……逃啊~”
這一聲戲腔拉得極長,在這雪夜之中顯得尤為刺耳。
剎那之間,隨著一陣白煙升騰而起。
兩只雙簧祟妖,竟是憑空消失不見,只留下一座小小紅木戲臺坐落原地。
臺下,妖歌早已勃然大怒:“善蓮,不斬二祟,妖某一顆‘智者之心’不穩(wěn)!”
李十五拇指眼珠子睜開,不斷打量周遭天地,沒有,還是沒有,兩只雙簧祟不見絲毫蹤跡。
“呵,難辦了??!”
所謂祟都是害人之物,偏偏這兩家伙兒,僅僅是開臺唱雙簧,不顯露半點(diǎn)害人手段。
這就讓李十五感到尤為棘手,只覺得它們滑得如泥鰍一般,根本找不出對方破綻。
“哎,若是我第三只眼睜開就好了!”
李十五伸出自已左手中指,望著指腹處的兩條黑色暗紋。
若是這只眼睜開,他直接讓眼珠子從中跳出來,給這兩家伙一口吞了就好,根本不用如此絞盡腦汁。
另一邊。
一片結(jié)冰的湖面之上。
隨著一陣白煙升騰而起,一紅一白兩只雙簧祟,竟是一左一右從中蹦了出來,互相對視著。
“咯咯咯……”
“咯咯咯……”
它倆拖著肥大戲袍,口中發(fā)出一連串兒刺耳笑聲,面上兩團(tuán)夸張腮紅也隨之愈發(fā)鮮艷。
紅衣戲子一臉情真意切:“本狗可善,本狗可是好人??!”
白衣戲子更是滿眼篤定:“以我之智,你是狗中至善,狗中一朵傾世善蓮啊!”
紅衣戲子:“我可善,世間第一善!”
白衣戲子:“我可智,人族第一智!”
紅衣戲子:“我可善!”
白衣戲子:“我可智!”
“……”
兩只雙簧祟,就這么一聲聲學(xué)著,最后竟是拖著一身肥大戲袍,樂得在冰面上打起滾來,口中不斷發(fā)出‘咯咯’笑聲。
忽地,兩者停了下來。
紅衣祟:“不行了,笑死個(gè)祟!”
白衣祟:“要不,咱倆改唱‘雙口’吧,我演大傻子,你演臭外地的討飯野狗!”
也是這時(shí)。
隨著一陣寒風(fēng)吹過,一位手捧破碗,披頭散發(fā),同樣一身紅衣的詭異女子出現(xiàn),她裙擺處滿是污漬,隨著風(fēng)聲微微搖曳。
兩只雙簧祟嘿嘿一笑,望著來者齊聲道:“喲,吃了嗎您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