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李十五望著光幕。
他確認(rèn),上面那青年就是方堂無疑,只是,似乎有些不對啊……
而光幕上,那道男聲依舊響起,畫面也隨之不停變換著。
“仙門中,諸多同門對我嗤之以鼻,覺得我是溜須拍馬,欺軟怕硬的無恥之徒!”
“只是方堂我啊,自然不以為意,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,我仗著靠山欺負(fù)他們,勒索他們惡氣,又高價(jià)賣給他們,這也叫本事?!?/p>
“我本以為,日子就這般一天天過去,或許將來一天突破金丹,然后收個(gè)徒兒,也讓他去欺負(fù)別人?!?/p>
“在我整日沉迷幻想之際,偏偏一日,我在街上遇到一位女修,她一身白裙在陽光下站著,笑容熱烈,纖塵不染,那一刻的我,第一次有了自慚形穢之感。”
“她叫晴雪,我千辛萬苦,才打聽到她的名字。”
“之后的每一日,我都是如個(gè)狗皮膏藥一般,在她出現(xiàn)的地方出現(xiàn),卻不敢上前搭話,只敢遠(yuǎn)遠(yuǎn)望著她。”
“此外,她在棠城中開了家胭脂鋪?zhàn)?,每日清晨,我都?huì)在街上行人漸稀時(shí),用掃帚將鋪面前打掃個(gè)干凈?!?/p>
“但今天,她居然提前到了!”
“我當(dāng)場被嚇了一跳,迎著她那懷疑和打量的目光,我手足無措,并試圖以無關(guān)緊要話題,掩蓋心中慌亂。”
“我心中有很多話想對她講,且在腦子中練習(xí)了很多次,偏偏在真正面對她時(shí),腦海中一片空白,身為宗門‘惡徒’的我,似在她面前喪失所有底氣?!?/p>
“就這樣,我掃了三年地。”
“在此期間,我也時(shí)常質(zhì)疑,自已這般舉動(dòng)是否顯得太過‘掉價(jià)’,最終適得其反?!?/p>
“終于,有一日早上,她再次站在我面前?!?/p>
此刻光幕上的畫面,似是一個(gè)清晨,街上行人稀少,且籠罩著層薄霧,一對年輕男女,就這么對望著。
“只是這一次,我又慌了,因?yàn)槲铱匆?,晴雪眸底,竟然隱約有淚花閃過?!?/p>
“她道:方堂,我知道你喜歡我,只是我并非良人啊……”
“晴雪就這么哭聲說著,我這才知道,原來這三年來我所做的一舉一動(dòng),全被被她收入眼底,她偶爾,會(huì)坐在胭脂鋪柜臺(tái)上,想著我做過的那些事偷偷笑出聲?!?/p>
“甚至有時(shí)候,會(huì)在鋪面前撒上一把落葉,難怪我每日帶著掃帚過來,就她門前最臟,我甚至懷疑隔壁鋪?zhàn)邮箟?,都沒懷疑到她身上。”
“我本以為,一切只是段故事不長的‘一廂情愿’,偏偏她,也樂在其中?!?/p>
“這一刻的我只覺得天地剎那間生動(dòng)起來,心中更想著,無論如何也得與她廝守一生,這仙不修也罷。”
“只是接著,晴雪哭著告訴我,她不是人是只祟妖,而祟,都是害人之物,她自然也不例外?!?/p>
“可偏偏,她又與別的祟不同?!?/p>
“她只要與心底良善,有功德福報(bào)的人在一起,就會(huì)壓制住心中惡意,而胭脂鋪的老掌柜,就是這么個(gè)善人,可惜,老掌柜不久前死了?!?/p>
“我聽了她的解釋,久久無聲。”
“晴雪是妖不假,但是她從誕生起,還未害過一人,在我心中,她就是那片最純凈的雪。”
“所以我決定了,這片雪由我守護(hù),誰都不能弄臟她,誰都不行!”
“至于我,一個(gè)所謂的宗門惡徒,愿意為之付出一切,也在所不惜?!?/p>
“自然,我們結(jié)為道侶,她是妖又如何?我根本不在乎,我心中只想著,如何行善,快點(diǎn)積累福報(bào)?!?/p>
“不久后,我回到了仙門,曾經(jīng)那些被我欺負(fù)過的同門,我挨個(gè)道歉,盡力補(bǔ)償,甚至那些師父長輩讓我做些見不得的臟事,我也全部拒絕?!?/p>
“所有人都認(rèn)為我被邪魔附體,以異樣眼光看我,偏偏此時(shí)的我,只想與從前徹底劃清界限,重新做人?!?/p>
“后來,我撞見一長老將女弟子迷暈,欲行不軌之事,被我攪了局,將人救了下來。”
“所以之后,在那長老從中使壞之下,我成了棠城八十一山官之一,關(guān)于這事,李兄有問過我,只是被我含糊其辭過去,算是沒對他講實(shí)話。”
“而當(dāng)了山官之后,為了壓制晴雪心中惡念,我只得拼了命的做善事,積累福報(bào)。”
“我不怕危險(xiǎn),更不怕別人如看傻子般看我,我只怕晴雪心中惡念得不到壓制,成了那只知害人的行尸走肉,而后被人斬妖除魔。”
“漸漸的,我終是積累了不少福報(bào)?!?/p>
“可隨之而來的,是晴雪需要更多福報(bào),來壓制心中惡意?!?/p>
“我沒有辦法,只能更加拼命!”
“而這一切,全然被晴雪看在眼里,她總是滿臉淚痕望著我,讓我別管她了,不想因此拖累我。”
“只是,怎么可能啊!”
“沒有她的日子,無論朝霞再燦爛,黃昏再動(dòng)人,我的世界依舊暗淡無光!”
“后來,我們一行山官,在菊樂鎮(zhèn)遇到賭妖,近二十萬百姓身陷囹圄,我如以往一般,依舊沒多少猶豫,就沖了進(jìn)去?!?/p>
“只是這一次,那賭妖太強(qiáng),太強(qiáng)了,強(qiáng)到我生不出一絲抵抗念頭?!?/p>
“正在我手足無措,以為命喪于此,再見不到晴雪時(shí),李兄站了出來,就那么將賭妖給砸死了?!?/p>
“再后來,又遇戲妖,紙道人,馬相修士,都是我沾了他光,才撿回一條命!”
“我挺佩服他的,只是我又看不懂他,他好似將真正的自已給藏了起來,讓人如霧中看花一般。”
“只是我看得出來,李兄從前似乎過得很苦,就像山中出來的野人一般,什么都不懂,我只能主動(dòng)靠近,將一些事主動(dòng)講給他聽。”
“后來,星官大人挑選五人,去青州壽城,且明言此行有些不太容易?!?/p>
“李兄也打趣道,說我家有美嬌娘,湊這熱鬧干嘛?對此,我只能牽強(qiáng)笑笑,為了晴雪,我必須積累福報(bào),多多救人做善事?!保ǖ?25章)
“而除祟,是最快的方法?!?/p>
“我記得星官大人說:這一行寧作惡,莫行善!”
“對此,我全然聽不進(jìn)去,因?yàn)槲揖褪侨ゾ热说?,且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,所以并不覺得這一行會(huì)不一樣?!?/p>
“只是可惜,這一次,我頭被斬了?!?/p>
“后來,李兄帶我尸體回棠城,親手交到晴雪手中?!?/p>
“那個(gè)凄冷黃昏,她如此單薄身子,就這么背著裝有我尸首的棺材,一步步往回走著,我不敢想象那副畫面,不敢……”
“再之后,晴雪以自已妖命,讓我暫時(shí)活了過來,代價(jià)就是,我們只能活到今年結(jié)尾?!?/p>
“年關(guān)子時(shí)一過,我倆都會(huì)死!”
“哎,我是人,她是祟,我覺得哪怕前途困難傷痕重重,依舊能夠用真誠和著堅(jiān)守,打破世俗和著枷鎖!”
“只是可惜,終究是做不到啊!也只恨,歲月太短,太短!”
畫面上,青年嘆了一聲,忽地咧出笑容:“李兄,謝了,只愿你今后,守得云開見月明吧!”
漸漸的,光幕消散,重新化作一粒粒靈魂光點(diǎn),徹底消失于無形。
李十五背著手,就往外走。
“我是武將,看不懂這些,走了走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