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舊道觀之中。
撲鼻的血腥味,滿地剝下的人皮,一道道痛苦的呻吟之聲,這一幕又一幕,恍然如昨。
“師……師父,若是徒兒真成了仙,那可咋整?”,李十五撕扯掉腿上一塊人皮,冷不丁說了一句。
“徒兒啊,若是這樣真能成仙!”,乾元子一雙渾濁瞳里透著幽光,口吻殘忍且?guī)е鴳蛑o,“那為師啊,就大方將這種仙觀讓你!”
“畢竟咱爺倆兒可是師徒,連根帶骨不分家,誰成仙還不是一樣的?”
李十五不再言語。
一如過往那般,剝皮種仙!
而如今重來這一回,他感受又不相同,首先便是他這好師父乾元子,同樣誰都不信,只信自已所相信的,也不知師父學徒,還是徒弟繼承師父衣缽。
此外便是。
乾元子同老道一樣,存在他視野之中。
他李十五、乾元子、老道,永遠只有其中一個能以血肉之軀出現(xiàn),話句話說,他們?nèi)齼菏钦娴墓灿靡痪哕|體,也就是所謂的‘一體三頭’,跟個怪胎似的。
時間點滴而流。
哪怕重來一次,‘剝皮種仙’這一過程依舊痛徹心扉,痛得李十五齜牙低吼,神色猙獰如鬼。
而接下來。
一切一如往昔。
滿地黑土宛若妖魔一般,開始將李十五一寸寸淹沒,似想將他當作一顆種子埋進土里。
乾元子神色前所未有大變,開始跪地痛哭、哀求,然后惡毒咒罵,最后竟也開始剝起皮來,想做這最后一搏參與這場‘種仙’之爭。
望著這一場景。
李十五哪怕在腦海之中重溫無數(shù)次,此刻再次親眼見證之下,依舊如飲甘泉,算是他此生‘最爽’之時。
他肆聲暢笑著:“哈哈哈,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師父啊師父,記住了,這仙緣,老子替你接,這仙,老子替你成!”
乾元子神色怨毒,發(fā)瘋一般撕扯著自已人皮:“孽徒,為師不會讓你如愿的,你休想……”
道觀之外。
如今猴七已死,丁二二被剖心,史二八剝皮之后生死未卜,只剩下關三,花二零等六個徒弟。
哪怕以他們調性,如今見到那觀內(nèi)殘忍一幕,也是忍不住的渾身發(fā)毛,喉頭滾動。
“這……這到底算啥,我咋看不懂呢?”,劉十六摸著腦袋瓜子,好一陣摸不著頭腦。
這劉十六,便是那個在短時間學得棋藝,然后同乾元子對擂一局不輸那個,后被乾元子直接掀翻石頭棋盤,又舉起棋盤直接將其砸死,砸成一堆肉泥。
所以也可以說他輸了,輸?shù)靡粺o所有,輸?shù)脧貜氐椎住?/p>
“關三!”,柳十九同另外幾個師兄弟,則是手提菜刀,咬牙切齒般一步步開始逼近,“你可是裝得好啊!”
關三哪怕體型高過其他幾人一大截,卻是依舊被逼得步步后退,他深知這些師兄弟是什么貨色,這畢竟……是一個師父教出來!
哪怕他們斷了手臂,他依舊嚇得不敢獨自面對幾人。
只見他手指著花二零:“呵呵,說我裝?”
“這不男不女的小娘皮,不是最會裝的那一個?”
“他這一路每日夜里可都是睡得帳篷,偏偏還裝得受了多大委屈似的,保不準心里早已樂開花,嘲笑咱們這群師兄弟又憨又蠢!”
花二零頓時怒目:“好一個叛徒,死到臨頭還敢挑撥是非,趕緊弄死他……”
只是他話未講完。
這山野之間忽地狂風驟起,卷起滿地枯葉與塵土,道觀殘破木門被吹得吱呀作響,同時也吹得他們睜不開眼。
與此同時。
一道巍峨如山,仿佛與天地同息身影,轟然降臨。
是云山境山官。
他面上依舊籠罩一層云霧,就這般站在道觀門前的空地上,眼神睥睨望著幾個小道士,同時抬眼望著種仙觀中一幕幕場景。
而在他身前,有一棵葉片橙黃,通體宛若金汁澆灌而成的銀杏樹,正是人山之根,人山之魂。
“云山境山官,今日來此,助乾元子登仙?!?/p>
一道并不響亮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之威嚴,仿佛山岳低語之聲,重重壓在眾小道士心頭。
他身前那棵黃金銀杏更是隨風而揚,葉片相撞,發(fā)出清脆如金玉的交鳴之聲,灑下片片光暈。
天地之間,陡然一靜。
而后便是看到,一道道璀璨流光從四面八方疾馳而來,每一道光中,都站著一道極為不凡身影。
口中怒吼:
“離山境之修,今日前來,助乾元子登仙!”
“遙山境之修,今日前來,助乾元子登仙!”
“舟山境之修,今日前來,助乾元子登仙!”
“雷山境之修……”
一道道吶喊之聲,宛若雷鳴一般,震徹此方天地。
接著一道道身影從天而降,散落四方,將那一座破舊道袍給團團圍在中央,這些身影密密麻麻,竟是不下百萬之數(shù)。
而他們,正是昨夜修為盡失的人山眾修。
此刻,所有人修為儼然已經(jīng)復原。
關三,花二零等小道士面面相覷,也不內(nèi)訌了,開始齊面來人。
“各位神仙,敢問你們可是來和我家?guī)煾笭幭删壍模克缃窬驮谶@道觀里,進去就是了!”,劉十六煽風點火道。
卻見人山眾修視他如豬狗,見他們宛若無物,根本置之不理。
一老者朝著云山境山官俯身行禮:“沒想到大人也淪落此方天地之中,不知大人之前在何處,為何……”
山官答:“我為山官,自是得守著人山之根,不敢離開半步!”
老者又請教道:“大人,昨夜我等修為,因為一聲聲憑空而來心跳聲陡然散去,今日又悉數(shù)歸來,小老兒心中惶恐不已,山官大人可否解惑?”
山官目光依舊注視著種仙觀中,緩緩開口道:“你等昨夜聽到的心跳,實則根本不是心跳?!?/p>
“而是,人山之根因害怕而顫抖的聲音?!?/p>
“你等皆出自人山,若將人山看作一塊地,你們就是這方地上長出的花兒,昨夜地在顫抖,在恐懼,連帶著你們這朵花也受到冥冥中影響,變成腿軟之軟腳蝦,大概就是這個道理!”
“如此解釋,可是明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