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棠已經(jīng)回歸端王府,當(dāng)年謀殺他的兇手也已經(jīng)拿住,靈泉劍的下落其實不難查到了,難得的是晏北竟然不聲不響地就替她取了回來。
把劍收好,蘭琴也回來了,身后還跟著一大兩小三個太監(jiān)。
原來宮里又來傳旨了,關(guān)于明日月棠入宮覲見,皇帝特地設(shè)了宮宴,屆時將會有沈太后出席,此外晏北,穆昶,沈奕,也都會攜家眷入席。
太監(jiān)們就是來送明日儀程清單的。
月棠賞了他們。
這邊廂才打發(fā)他們回去,外頭又來了一波太監(jiān),這次來的竟然是永福宮的人。
“太后娘娘聽聞郡主安在,且喜且悲,這幾日萬般憐惜郡主,聽說郡主已經(jīng)回來了,下晌特地下旨賞賜,遣使小的們前來傳旨?!?/p>
太監(jiān)陪著笑,雙手把帶來的大大小小盒子一樣一樣雙手奉上。
月棠接了旨,似笑非笑望他:“太后鳳體安康?”
“勞郡主惦記,娘娘還算康健,只是是當(dāng)年月子里落下的頭疼的毛病,至今沒有去根?!?/p>
沈太后生下四皇子的時候才二十四歲,正值年輕力盛之時。今年也不過三十歲,有個“頭疼病”正好,不至于事情來了的時候沒個推脫的借口,也不至于嚴(yán)重到讓人擔(dān)心沈家的力量。
月棠喝了一口茶,給蘭琴遞了個眼色。
蘭琴便笑著取出雙倍的賞銀:“勞駕公公們辛苦這一趟,一點茶水錢?!?/p>
太監(jiān)推脫兩下,最后也收了,諂媚的向月棠拱手稱謝?!靶〉男諚睿袟羁?,日后郡主在宮中事吩咐,盡管差遣小的便是?!?/p>
說完躬著身子退到門外,這才帶著人走了。
蘭琴道:“沈太后那邊姿態(tài)倒是放的低。但直到今日,沈家這一派系才跟郡主前來接觸?!?/p>
月棠凝眉:“從前沈家與褚家相斗,長久糾纏不下,兩家必定都有一番,能夠壓制對方的策略。
“但褚家突然之間就倒了,沈家之前定下的那套行不通,必然就需要重新調(diào)整。
“如今皇城司由竇允掌領(lǐng),竇允又是我的人,我端王府也不算孤立無援。
“別說,他們都已經(jīng)知道我與靖陽王有些交情。
“如果沈家參與了當(dāng)年的陰謀,那么沈太后就需要試探我有沒有查到他們頭上。
“如果他們沒有參與,那這個時候有什么理由放著我不用?”
蘭琴道:“那郡主的意思呢?”
月棠拿起那份圣旨:“當(dāng)然是順?biāo)浦?。此時在天下人眼里,我一定是那個能撿條命回來安然活著就謝天謝地的郡主,那我同樣也沒有理由把送上門來的太后的恩寵拒之門外?!?/p>
“奴婢知道了?!碧m琴點頭,“回頭遇上沈家人,奴婢定然交代下去讓所有人好好應(yīng)對?!?/p>
……
皇帝勤勉,即使有宮宴也不耽誤早朝。
故而月棠辰時才入宮。
整套儀仗上陣,從出府門時起,就被城中百姓圍觀了一路。
想來她的死而復(fù)生已經(jīng)成為了一樁傳奇,并且還蓋過了她從前背負(fù)了十六年的煞劫。
但月棠自己怎么能忘呢?
上一次進(jìn)宮時,還是先帝最后一個壽辰。
那是頭一年的中秋節(jié)后,剛剛?cè)肭铮绿倪€揣著肚子里的阿籬,她早早從別鄴里回京,從清早到傍晚,伴著因病而清瘦的他度過了平靜的一日。
一晃中間隔了四個年頭。
已然不能說是物是人非了。簡直是天翻地覆。
端王府的儀仗到達(dá)宮門下時,后方穆家的車馬也將到了。
穆昶站在護(hù)城河玉帶橋的一端,抬手讓隊伍停下。
轎子里的穆疏云撩開簾子看了看,側(cè)首與母親道:“是端王府那位郡主?!?/p>
穆夫人原本安靜坐著,聽到這里也把目光透過窗簾縫隙投了過去。
“只是一位郡主,縱然與皇上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之親緣,終究隔了一層,父親為何特地停下來?”
穆疏云凝望著不遠(yuǎn)處轎子里走下來的人,縱然只能看到背影,那高挑的身段與筆直的脊梁,依然讓人覺得那是個驕傲的人。
皇帝旨意中交代各家只帶妻眷,擺明了就是一場顯示親近的宮宴。
但穆疏云早想進(jìn)宮一趟,正好有這個機(jī)會,就跟父親提了出來。
于是穆昶入宮遞折子的時候順道也跟皇帝說了,皇帝當(dāng)然也沒有拒絕之理。
穆疏云與皇帝從小一起長大,二人青梅竹馬,情誼比起任何人都要深厚。
伴隨老夫人回鄉(xiāng)探親,離京了幾個月,她今日是為皇帝來的。沒想到會先遇到月棠。
“也許是因為皇上吧?!蹦路蛉耸栈啬抗?,“郡主無故被害,皇上身為他的親人,于情于理都該為她做主。
“今日這場宮宴也是為她而準(zhǔn)備的,我們是皇上最最親近之人,自然得維護(hù)他的心意?!?/p>
穆疏云把手從車簾上放下來?!澳赣H,您說,皇上如今對我是什么心思?”
穆夫人聞言揚(yáng)唇:“自然是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寤寐思服?!?/p>
“如果真是,那為何我回來這么多日,他既不曾來見我,也不曾傳我入宮呢?”
車廂里光線昏暗,少女的眼眸明亮處如同晨星,陰暗處幽深如淵潭。
未婚女子討論外男,于她臉上卻并不見羞澀,反倒如同穿衣吃飯般自然。
“皇上忙?!蹦路蛉说?,“你不見因為這位郡主,朝中風(fēng)波一樁接一樁?
“你身為穆家的小姐,又與皇上有特殊的情分,更該為皇上分憂解難才是?!?/p>
穆夫人說到這里,溫和的神色逐漸板正。
穆疏云默語間,卻有人在轎前說起了話。
“小的奉皇上之命求見大小姐?!?/p>
穆疏云神色驀然一動。
穆夫人看她一眼,撩開簾子:“何事?”
下方太監(jiān)連忙捧上來一只食盒:“今日宮宴沈太后與沈家都會出席,皇上擔(dān)心云小姐席上不自在,特地遣小的先送來了御膳房平日愛吃的那幾樣點心?!?/p>
穆夫人瞬間看向穆疏云:“我方才說什么來著?”
穆疏云早已經(jīng)眉目燦爛,接了盒子。
只見里頭躺著四色點心,件件香氣四溢,精致誘人,的確是她平常愛吃的那幾樣。
那盒子角落里還折著一張小紙。
紙上一角畫著云遮月,下方對角是幾道波瀾。
“瀾”是皇帝的名。
他叫月瀾。
穆疏云笑了,臉上的紅霞,與紙上的云月波瀾湊成了一幅完整的畫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