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北把阿籬抱回了院里,就迫不及待捉著阿籬在小木墩上坐下:“兒子,你知道最近發(fā)生什么事兒了嗎?”
“知道?!卑⒒h重重點頭:“阿娘把壞人打敗了,要帶阿籬回家去了?!?/p>
“那不是你的家!”晏北壓低了聲音,“你是父王的兒子,你舍得拋下父王一個人在這兒?”
“舍不得啊?!卑⒒h坐在小板凳上,腦袋搖得很有誠意:“所以阿籬放棄了阿娘的枕頭,來陪父王睡哦。”
晏北睨他一眼:“小沒良心的,父王養(yǎng)你三年,就只能得你半個晚上。”
阿籬眼珠兒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湊到他的耳邊,小手掌擋著風(fēng)說道:“父哇放心,阿籬當(dāng)先鋒,先和阿娘去打前站,等時機成熟,阿籬就把你接過去!”
阿娘可是交代他了,千萬不能上父王的當(dāng),讓他騙走了呢。
“小騙子。”知道他是在哄自己,晏北也心里一暖,捏了捏他臉蛋道:“說到底你還是要去唄?可你要是去了,就不能時??吹礁竿趿?。
“端王府那么大,阿娘一個人管著它,已經(jīng)夠辛苦了。阿籬要是還跟著過去,萬一累到了阿娘怎么辦?”
阿籬愣住了:“不是有高爺爺金爺爺他們嗎?他們可以幫父王,肯定也可以幫阿娘。”
“你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呢?”晏北捉著熊孩子的肩膀,“你高爺爺,金爺爺都是父王的人,只能留在靖陽王府。”
“那阿籬是不是靖陽王府的世子?”
“當(dāng)然是??!必須是!”
“那不就行了?”阿籬攤開兩手,聳了聳肩膀:“父王的人也是阿籬的人,阿籬為什么不可以帶金爺爺高爺爺幫助阿娘?
“父王要是舍不得,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呀!”
晏北噎得說不出話來。
這家伙不但自己要走,還要把他身邊的人都給帶走,有這么吃里扒外的嘛?
抱著胳膊在墻頭這邊樹上坐著的月棠忍不住彎了唇。
遠處快速走來的一道人影落入了她余光里,定睛看去,是魏章。
院子里頭晏北繼續(xù)游說:“父王不能跟你去端王府。我要是去了,就會有人把靖陽王府給收了,那從小陪你長大的這些人,都會沒有家。父王得讓他們所有人都有家。”
阿籬道:“那就讓阿娘住在靖陽王府?!?/p>
“阿娘也不行啊?!标瘫比嗳嗨念^,“阿娘也有她自己要保護的人。我們都沒有那么自由?!?/p>
阿籬想了想,又抬頭:“那父王為什么不把阿籬關(guān)起來?”
晏北嘆氣:“因為父王也很矛盾。父王想讓你自己選,讓你自由。可是又害怕你選的結(jié)果讓我不如意,所以得這樣勸你?!?/p>
阿籬又沉默片刻,然后下了凳子,抱住了他的父王,臉貼著他的臉:“父哇,阿籬也舍不得你。如果你不能去端王府,那,那阿籬就讓阿娘在兩個王府中間建個房子,阿籬住在里頭,你們誰都可以來陪我?!?/p>
他也很舍不得阿娘,也很期待和阿娘回端王府生活。
可是他的父王也是會上街給他所有的小伙伴帶糖人和糖葫蘆的,他不想失去任何一個。
“傻小子,”晏北用力地揉他的臉蛋,“兩府中間隔得很遠呢?!?/p>
孩子的童言童語,卻讓大人們同時心如刀絞。
月棠收回目光,跳下樹來。
魏章剛好走到跟前,壓低聲音說道:“郡主,外頭有人在拿靖陽王幫助郡主出頭說事兒,好多人在猜測您和王爺是怎么認(rèn)識的,這股風(fēng)頭都快趕上褚家倒臺了。
“下晌屬下和竇大人他們查了查,發(fā)現(xiàn)背后有穆家的人,沈家也有推波助瀾。
“看來他們當(dāng)下的目標(biāo)就是要摸清楚郡主和王爺之間的底細(xì)!”
月棠緩慢地踏上長廊:“那他們討論出什么結(jié)果了?”
當(dāng)初選擇拉晏北入伙,就料到會有這個局面。但日后兩人還是要并肩作戰(zhàn)的,所以月棠依然堂而皇之住在靖陽王府,根本就沒打算避嫌。
“還能是什么?”魏章沒好氣,“下三濫的人,嘴里也只能吐出來一些下三濫的話?!?/p>
這二人一個鰥居,一個寡居,又年歲相當(dāng),總免不了有人說閑話的。再加上看見過月棠的人見她生得如此絕色,那靖陽王么——自然也是男人中的一等一,關(guān)于他們倆的話題,便不知有多么香艷!
月棠瞅了一眼面帶忿色的他,微微揚唇。
但走出一段路后,她神色又沉靜下來。
“看來阿籬的身世披露之后,必然又會掀起軒然大波來了?!?/p>
魏章停步:“郡主的意思是?”
月棠在欄桿上坐下,抬頭望著天上新月,裹緊了披風(fēng):“晏北的確是個好父親。
“孩子還小,很多事情還不懂,他不知道明日我若把他帶走,就會與他的父親切斷關(guān)系了。
“如此,怎么想都有些殘忍。”
“郡主!”魏章把抱著的胳膊放下來,“您應(yīng)該不會是改變主意了吧?難道您要放棄阿籬?”
“當(dāng)然不。”月棠搖頭,“他是我歷盡辛苦生下來的骨肉,怎么可能放棄他?”
“那您——”
“因為除了不想阿籬為難,還要顧及晏北的處境。”月棠望著他,“讓阿籬認(rèn)祖歸宗不是問題。但是他與我成親的時候,是隱姓埋名進京的。
“身為戍邊重臣,擅自入京是大罪。
“執(zhí)意這么做,會立刻讓晏北成為眾矢之的。
“讓阿籬做回端王世孫,身為他生父的晏北,將無法解釋如何生在漠北卻成了我的贅婿。
“所以到那時他瞞不住的。
“他在朝中自成一黨,鎮(zhèn)住了所有人,卻也被人忌憚。
“如果暴露了他是我的贅婿,那他私自入京的事一定會成為敵人手里的把柄。
“穆昶的狡猾你也看到了,這次他僥幸從我們手下溜走,知道我在疑心他,如今一定也把晏北當(dāng)成了眼中釘。
“一旦把柄到了他手上,便會被大作文章的。”
如果讓晏北被針對,那對端王府來說又有什么好處。
魏章默片刻,嘆氣道:“那見不到阿籬,郡主不難過嗎?日子一長,靖陽王更不會放手了吧?”
“也不見得?!?/p>
月棠笑了下,抬手彈了一下面前的芭蕉葉,“靖陽王府身系萬千將士的性命前途,時勢不會允許他永遠守鰥下去。
“只要那一天到來,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阿籬回到我身邊。他說破天都沒用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