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駕駛?cè)胫烊复蠼?,宮墻巍峨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次清晰。
玄甲衛(wèi)與東宮右衛(wèi)率分列兩側(cè),馬蹄踏過青石板,車輪碾過路面留下沉悶的回響。
李泰回到皇宮時,暮色已悄然漫過宮墻。
李泰抬頭看了看天,輕輕地吐出一口長氣,這宮閣殿宇雖好,終非久留之地。
扎到車轅上的毒箭拔了下來,扎進心里的毒刺卻難拔。
今天遇到的那些刺客絕非偶然,也絕非尋常盜匪。
他們出手狠辣、目標明確,從交戰(zhàn)到結(jié)束,一直沒有人出聲,眼看不能成功便決絕地赴死,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山匪?
能養(yǎng)得起并且敢養(yǎng)三十名死士的人,在這京城之中屈兩根手指就能數(shù)得過來。
養(yǎng)死士這種事連李泰都不敢,除了皇帝就是太子有這個膽量。
皇帝沒這個必要,太子可就不好說了。
太子本身有兵權(quán),東宮十率有六率都是正規(guī)軍,按理他也沒有必要養(yǎng)什么死士。
可李承乾是什么人?他做事莫說按理,按套路的時候都不多。
從前的李承乾天性愛玩點刺激的,不是他非要弄點突厥兵在后花園演練排兵布陣,李元昌怎么能私自帶人進入上苑?
現(xiàn)在的李承乾,哼,李泰心里暗哼一聲,都正常了多半年了,也該抽一次風了。
或許他并不想要自已的命,先悄悄摸摸地派死士出來刺殺,再堂堂正正地派右衛(wèi)率出來救駕。
既能借機把私養(yǎng)的死士處理掉,又能給自已提個醒,這京中并不安全,還能嫁禍給李恪。
就算不能把李恪怎么樣,至少也成功讓我與李恪之間產(chǎn)生隔閡,我與李恪明爭暗斗,自然是他漁翁得利。
天色漸漸變暗,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模糊不清。
李泰用力地甩了甩頭,不想了,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,既然知道有人想要自已的命,趕緊離開就對了。
當初使盡了手段才換來父皇一句“不之官”的承諾,如今卻要心甘情愿地離開。
當初想留下,是因為自恃知道一點歷史的走向,知道李承乾會把自已作死,自已只要等著,說不定會有大機遇。
沒想到穿越者不是自已一個,李承乾也是穿越者,他都親口告訴自已他要開采硝石礦了,還不知道他要做火藥嗎?
李承乾如果是歷史原住民的話,只需要留在京城,坐看他高樓塌,自已不爭就能贏。
李承乾是穿越者的話,還是趁早離開京城,自已不爭或許能活,爭就是死。
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甘露殿門口,李泰無論什么時候回宮,第一件事肯定是先來看父皇。
這是禮制也是刻在骨子里的習慣,而藏在孺慕之下的,更是他從未變過的邀寵手段。
“參見四殿下?!笔亻T的侍衛(wèi)齊唰唰地躬身施禮。
“免禮?!崩钐┠抗獾坏赝艘谎鄣铋T,見沒有人動,便催了聲:“去通報吧。”
侍衛(wèi)沒動地方,笑道:“陛下不在?!?/p>
“哦?!崩钐┗仡^望了一眼夕陽,已經(jīng)到了關(guān)宮門的時辰,看來今天的御宴又要擺到半夜了。
既然皇帝不在,那就走吧。
李泰對御宴沒有半點興趣,他才不去丹霄殿,他徑直回了立政殿。
才走到院子里,就聽見屋里嬉笑聲夾雜著孩童清脆的咿呀學語。
李泰腳步微頓,透過半開的房門,見李承乾抱著小公主正跟兕子說著什么。
妞妞的小手揮舞著玉鈴鐺,發(fā)出銀鈴般的笑聲。
李泰輕輕推開房門,笑著走了進去。
“惠褒”李承乾抱著妞妞迎了上來,一雙眼睛帶著審視的光,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,笑問:“怎么回來的這樣晚?路上沒遇到什么麻煩吧?”
“還好吧,一點小麻煩,不算什么?!崩钐┬χ焓纸舆^妞妞,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,親昵地問:“想沒想二哥?”
“想啦!”兕子仰著脖子大聲地嚷嚷:“兕子想二哥啦?!?/p>
“兕子真乖。”李泰只能給她一句口頭表揚,手是騰不出來抱她。
李承乾彎腰把兕子抱了起來,眼睛緊盯著李泰,頗有幾分緊張地問:“遇上什么麻煩了?你有沒有受傷?”
“沒有。”李泰轉(zhuǎn)頭看看,這屋里好像沒有東宮的下人,便問道:“皇兄怎么一個人過來的?連秦勝都沒帶?”
“我從丹霄殿過來的,還沒回東宮?!崩畛星鄣左E然竄起一股怒火,卻強壓著沒發(fā)作,聲調(diào)依舊平穩(wěn),只是語氣多了幾分銳利:“你問他做什么?你的麻煩是不是他安排的?”
“怎么會?我不過是遇上了幾個小蟊賊罷了?!崩钐┕首鬏p松地笑著,“多虧了皇兄你神機妙算,厲將軍到的正是時候?!?/p>
“狗屁蟊賊?!崩畛星碱^緊蹙,語氣沉了下來,“什么蟊賊敢劫親王車駕?分明是有人蓄意為之。”
是啊,肯定是有人蓄意為之,那是什么人蓄意為之呢?李泰忍不住地笑。
李泰就笑而不語地看著他,你繼續(xù)往下說,再說就把你自已繞進去了。
李承乾見他不語,眼神又沉了幾分,追問道:“這事,你跟父皇說了沒有?”
“多大的事去驚動父皇?”李泰毫不在乎地笑道:“一點小意外,不值得大驚小怪。”
李承乾把兕子放下來,又強橫地從李泰手中把妞妞給“奪”了過來,轉(zhuǎn)身交給了宮女云離。
“你的車駕遇襲是小事?”李承乾伸手扯起李泰就往外拽,“這事必須得跟父皇說,誰敢動你,定要斬草除根?!?/p>
“皇兄,皇兄你冷靜些?!崩钐┍凰沧У貛У搅嗽鹤永?,好不容易才掙脫他的手,“我毫發(fā)無損,何必把小事鬧大?”
李承乾眼中冒火,聲音低沉地問:“你知不知道是誰干的?”
“一個活口都沒留下。”李泰無奈地嘆了口氣,又補充道:“死尸和兵器都帶進城了,我讓陸清先安置在魏王府,悄悄地查吧。”
李泰表明一個態(tài)度,就是我沒有把這件事公開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