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遂良張嘴先夸了李世民一通,把他說的英明神武,旗開處中原一統(tǒng),談笑間四夷賓服,威望之大無與倫比。
那你都這么厲害了,你是不是得保護好你的羽毛?大江大浪都過來了,你現(xiàn)在非要飄洋過海去征討高句麗,萬一輸了,你這一世英名不就賠得稀哩嘩啦了嗎?
一個人如何能永遠的保住自已最好的戰(zhàn)績?那就是在巔峰時刻就及時收手,再不與他人比試,這樣你的敗績才能最少。
酒這種東西,不喝的人永遠不會醉;賭這回事情,不下注的人永遠不會輸。
打仗也是一樣的,不出征的人永遠都沒有敗績。
東征這個事,前隋一共才三十八年國運,前前后后楊家父子倆東征了四次,哪怕是在楊玄感叛亂之后,天下起義軍四起的情況之下,依舊毅然決然的東征。
東征成了中原王朝的一個執(zhí)念,寧愿打個山河破碎也堅決要前赴后繼地討伐高句麗。
褚遂良猜測皇帝非要東征,肯定是奔著“千古一帝”的名頭去的,誰都知道東征是正確的,同樣誰都知道現(xiàn)在東征實在是為時過早。
李世民不是一個糊涂的皇帝,他現(xiàn)在發(fā)動?xùn)|征,肯定是想趁著他還能打,他要親自去打。
楊家父子沒有做成的事,他非要做成,他就要在史書留下這輝煌的一筆,以此來證明,他即使不封禪也是實至名歸的千古一帝!
褚遂良就是告訴他,你的能力不需要證明,你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超級優(yōu)秀了,你只要保持住了就是一代大帝,你要非東征不可的話,萬一打敗了,你想要的錦上添花就會變成多此一舉。
李世民就知道回來肯定躲不過一場唇槍舌劍的戰(zhàn)斗,他不悅的板著臉,聽褚遂良說完了之后,他向下掃視一圈,見沒有人搶著往起站,他便說道。
“高句麗違我詔令,侵擾鄰國,有什么理由不去討伐他?今番若不去東征,只恐天下沒有人愿意臣服于我大唐了?!?/p>
李世民曾經(jīng)派人出使過高句麗,白紙黑字給高句麗下過詔書,詔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不許他再攻打新羅等國家。
這事說起來,高句麗是有點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,但是這不能成為東征的理由涉。
人家高句麗畢竟也是個獨立自主的國家,憑什么事事都得聽你的?一件事沒聽你的安排,你就興兵來犯,這說得過去嗎?
當(dāng)然沒人敢在朝堂上這樣說話,大牙都容易被打沒。在大唐的人眼里,這天底下國家就分兩種,一種叫大唐,一種叫仰望大唐。
哪個國家對大唐表現(xiàn)出了不夠尊重,那就是它必須要滅亡的理由。
褚遂良絕不在這點上犟,皇帝說應(yīng)該東征,那就應(yīng)該東征,但是皇帝沒有必要親自去征戰(zhàn)。
“天下譬猶一身:兩京,心腹也;州縣,四肢也;四夷,身外之物也。高句麗罪大,誠當(dāng)致討,但命二、三猛將帶領(lǐng)四五萬精兵,仗陛下威靈,取之如反掌爾?!?/p>
褚遂良見東征的事很難說服皇帝,那就必須要說服皇帝放棄御駕親征的想法,他都沒給李世民辯駁的機會,一口氣的說了下去。
“今太子新立,可鎮(zhèn)朝堂、難驅(qū)萬方。自馀藩屏,陛下所知,一旦棄金湯之全,逾遼海之險,以天下之君,輕行遠舉,皆愚臣之所甚憂也。”
褚遂良從五個方面入手勸皇帝,一,高句麗并沒有那么重要,他不過就是身外之物,是個夷邦小族而已,我大唐皇帝親自揍他,實在是太抬舉他了。
二,我大唐自有精兵良將,不缺會打、能打、擅打的人才,沒必要御駕親征,又不是沒人使了。
三,太子剛剛才立了不到二年,他批批奏章、監(jiān)個國都沒問題,但是把整個國家完全地交到他的手里,他還是太稚嫩了。
你當(dāng)?shù)牟荒馨堰@么重的擔(dān)子甩給兒子,扶上馬也得送一程,你撂挑子就跑出去撒歡兒了,是不是多少有點不著調(diào)?
四,其他的藩國什么情況,陛下你也是清楚的。這四周蠢蠢欲動的小部族可也不少,皇帝一離京,只怕有人會不老實。
五,你堂堂一朝天子,不在固若金湯的首都呆著,非要跋山涉水的飄洋過海去打仗,我們當(dāng)臣子的能不憂心嗎?
你難道不知道天子是萬金之軀嗎?你都五十多歲了,就消停點,讓我們都省點心,行不行?你一天到晚老惦記出去得瑟,閃著你的老腰怎么辦?
李世民瞇著眼睛向下一望,除了抱著笏板、撅個屁股的褚遂良之外,下面還有昏昏欲睡的魏征、面無表情的房玄齡、躍躍欲試的蕭瑀、擰眉瞪目的柳范、一臉嚴肅的王珪……
這要是挨個的跟他們講道理,還不得把李世民講到口吐白沫?李世民干脆一繃臉,沒等說話我先急眼。
“呯!”的一拍桌子,然后慢慢的站了起來。
李泰的眉梢動了動,心里清楚老爹這是在演戲呢,一個人要是真生氣了話,拍桌子和站起來應(yīng)該是同時發(fā)生的動作,有時差就證明他是在裝生氣。
“八堯、九舜,不能冬種,野夫、童子,春種而生,得時故也。夫天有其時,人有其功。泉蓋蘇文凌上虐下,黎民延頸待救,此正高句麗可亡之時也,議者紛紜,但不見此耳?!?/p>
說罷,大袖子一甩,李世民直接就走了,根本沒給別人說話的機會,齊公公一看皇帝跑了,他急急忙忙的喊了聲:“散朝!”話音沒落就抬腿追皇帝去了。
不得不承認李世民不光上馬能打仗,下馬能治國,論口才那也是超一流的。
他說就算是八個堯帝,九個舜帝,冬天也種不出糧食來,哪怕是山野村夫、黃口小兒,只要在春天播種,秋天就有收成。
高句麗內(nèi)亂未休,泉蓋蘇文弒主專權(quán),正是最不得人心的時候,他現(xiàn)在雖然掌握著大權(quán),但是他的位子來路不正,名不正、言不順。
前隋東征失敗,不代表我李世民東征也失敗,他們不順應(yīng)天時,我現(xiàn)在打高句麗正是時候。
李世民可不想被圍攻,甩個臉子、說句大話,自已給自已鋪了個臺階,然后趕緊的就撤了。
皇帝都溜了,早朝自然就散了,李泰和李治并肩走出大興殿,李泰多少有點憂郁,看老爹那態(tài)度絲毫都不讓步,估計東征的事是攔不住了。
李治則調(diào)皮的吐了吐舌頭,一副很是慶幸的模樣瞅著李泰說道:“我還以為他們就罵我罵的兇呢,看來罵我都算輕的了?!?/p>
“哪有人罵你?都上表夸你呢?!崩钐┱f著話,迎面一個小黃門子跑了過來,到近前躬身一揖:“新羅使臣求見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