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世民剛從右領(lǐng)軍府回來,遠(yuǎn)遠(yuǎn)的就認(rèn)出了這個校衛(wèi),他抬手摸了摸李治的頭,笑著對李泰說道:“你帶他吃點好的獎勵一下,這小腦瓜挺好使的?!?/p>
李治當(dāng)時就高興了,李泰掃了一眼那個侍衛(wèi),知道這是有事怕他聽,于是他笑著應(yīng)了聲:“是”,又轉(zhuǎn)身對長孫無忌一揖,然后拉著李治走了。
李治小眼睛也尖,一走一過打量了那個校衛(wèi)兩眼,就認(rèn)出他是右領(lǐng)軍府的人了,他悄悄的說道:“那不是看著李承乾的人嗎?阿爺為啥打發(fā)咱倆走?”
“他就要去黔州了,阿爺不得給他的好大兒,安排點特殊的待遇?”李泰酸溜溜的像誰虧待他了一樣,他就覺得李世民心里最重要的兒子永遠(yuǎn)是李承乾。
李治不屑的翻了個白眼:“不就給點錢嗎?像誰能眼紅似的?!?/p>
“錢無所謂,給錢還用瞞著咱倆嗎?我估計是給特權(quán),不逾制不需要背人。”
李治嘿嘿一笑,狡黠的小眼睛直眨巴:“二哥,咱倆算不算妄議父皇?”
“你告我去吧,我什么都沒說?!崩钐├氖?,笑呵呵的甩著,理直氣壯的說著無賴透頂?shù)脑挘骸胺凑銢]證據(jù),我就不承認(rèn)?!?/p>
他們歡歡喜喜的走了,那個校衛(wèi)跑到皇帝身邊,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:“陛下,李承乾不喝藥、不吃飯、不飲水也不說話?!?/p>
開始的時候都覺得李承乾挺好侍候,怎么擺布都行,他疼了就給個動靜,不疼就不吭聲。
過了一個時辰,藥熬好了,李承乾不肯張嘴,誰說啥他都沒反應(yīng),拿勺喂他他也不喝,硬灌又沒人敢。
若是平常的囚犯怎么都好辦,李承乾是皇帝的嫡長子,原本也有不少人覺得他徹底完了,但是李泰對他的照料無比精細(xì),使得沒人敢輕視他。
現(xiàn)在他雖然鬧了一身的傷,卻是坐著皇帝的御輦回來的,還是皇帝親自送回來的,誰敢慢待他?
無奈之下,只好報給皇帝,李世民一聽就知道李承乾這是在跟自已慪氣,雖然真的很心疼他,但是堂堂帝王真的沒有隨隨便便向誰低頭的習(xí)慣。
“莫理他,他愛吃不吃、愛喝不喝。”李世民嘴上說著不理他,但又怕下面的人真的不理他,于是補充道:“按時給他送過去,他什么時候需要什么時候給他熱,他實在不吃也不用管他。”
“是?!毙Pl(wèi)一揖而退,得了皇帝的準(zhǔn)信也就知道該怎么做了。
長孫無忌看著校衛(wèi)遠(yuǎn)去的背影,有幾分疑惑的問道:“高明喝什么藥?生病了么?”
李世民深深的嘆了口氣,沒有吭聲,長孫無忌見皇帝一臉的愁煩,便寬慰他幾句。
“事情都過去了,骨肉總有骨肉情,他也快到流放的日子了,他故意不吃不喝,應(yīng)該就是想見見你,你就去看看他又有何妨?”
李世民不耐煩的咬了咬牙,抬腿朝兩儀殿走去,邊走邊說道:“我去看他了,越看越上火,越說越來氣,我就抽了他一頓,他這是跟我鬧脾氣呢,鬧吧,餓死他我也不管?!?/p>
“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?!遍L孫無忌隨意的附和了一句,心里無限的后悔,早知道皇帝鐵了心的想留李承乾一命,當(dāng)初就該替李承乾說句話。
短短的兩個月,來濟從小小的通事舍人升為了中書舍人,通事舍人是從六品上,中書舍人是正五品上,整整升了六級,一步升六級,比陸清升官速度還猛的,也就他一個了。
長孫無忌當(dāng)然不是羨慕來濟升了多少級的官,長孫無忌的官已經(jīng)大到頂點了,長孫無忌只是后悔錯失了一個加固皇寵的機會,惹得皇帝對自已越來越淡漠了。
“陛下”回到兩儀殿,長孫無忌剛坐下就開口說道:“科舉取士一事,我反復(fù)思量、夙夜難寐,最終還是覺得不妥?!?/p>
科舉一旦推行下去,百姓就有了當(dāng)官的通道,讓庶族甚至平民成為朝堂上的新鮮血液,首先受到?jīng)_擊的就是士族。
士族不是想把持朝政,而是想永遠(yuǎn)獨自把持朝政,甚至皇帝如果不能令他們滿意,他們就換個人來當(dāng)皇帝。
隋代北周,唐代隋,歸根結(jié)底都是沒有很好的保障士族的利益,士族不認(rèn)可當(dāng)朝皇帝便推翻這個朝代,換個人重來。
“科舉早就有,又不是誰心血來潮現(xiàn)弄的,這有什么不妥?”李世民是堅決支持科舉的,不是對百姓有多好,而是不想永遠(yuǎn)受制于人。
士族的勢力越大,皇家越是受到掣肘,就好比一個廚子手中的刀具無比華貴卻不趁手,那莫不如換上平實而好用的。
士族在朝中為官,大多空擺架子不干實事,讓他們干點什么事,他們未必聽話,李世民怎么能一直忍受這樣的臣子存在?
崔家女索聘千斤黃金一事,皇帝幾下禁令都只是一紙空文,人家憑什么聽你的?人家的女兒就這個價,皇帝也沒招。
說起來是一件小到極點的私事,但是皇帝的話說出去沒有作用,這是小事嗎?
甚至當(dāng)皇帝在朝堂上大發(fā)雷霆之后,要求重新修訂《氏族志》,高士廉依然敢把崔民干列為一等豪門,而皇族則是次之一等。
由此可見士族是何等的強橫,皇族還需要歇斯底里的跟他們掰扯誰的姓氏更尊貴,好不容易《氏族志》二次重編把皇族列為了一等。
表面上皇族占了上風(fēng),事實上《氏族志》卻又被他們說成是功勛格,士族從心里不承認(rèn)《氏族志》的權(quán)威性,更有甚者公然提出以入《氏族志》為恥。
士族如此有底氣的原因就在于整個朝堂上,幾乎所有為官的人都是士族或者士族的近親,包括李唐皇室、包括魏征與房玄齡這樣的重臣、更包括長孫無忌這樣的外戚。
長孫無忌當(dāng)然知道科舉是隋朝就有的制度,他說道:“你就不想想隋是為什么滅亡的嗎?若不是科舉太過荒唐,怎會惹起眾怒?”
“你這話朕不敢茍同,隋是怎么亡的,沒人比咱們清楚,你怎么能說它罪在科舉?”
長孫無忌是陪著李世民一路打天下的人,當(dāng)然知道隋是怎么倒下的,他說道:“隋滅亡的原因很多,就其內(nèi)因而言,科舉絕對是其中一條?!?/p>
“依你之見呢?難不成廢除科舉?”
“臣以為只要設(shè)定一個參考條件,規(guī)定庶族不許參加科舉,這樣既能保證大局安穩(wěn),又能通過科舉選取賢能之士,陛下以為如何?”
“哦。”李世民這回聽懂了,長孫無忌這是對科舉沒意見,對取士沒意見,對科舉取士有意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