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廟朱漆門外,李世民的手僵在半空,嘴角抽了抽,又猛地抿緊。
他活了大半輩子,南征北戰(zhàn)殺敵無數,朝堂之上一言九鼎,何曾被人這般直白吐槽?
“沒帶他玩”、“沒他一個腳趾頭狠”?
這都是什么混話?他臉上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無奈,怎么這么想沖進去踢他們一頓?
李世民在外面氣得臉都綠了,李承乾在里面笑得腸子都疼了。
李承乾微仰著下巴,滿是威脅的口氣,笑哈哈地說道:“你等著,我把你的話原封不動告訴父皇,半個字都不會錯?!?/p>
“哼!”李泰傲嬌地將下巴抬得比他還高,眼底滿是不服,“你等著,我當場就抵賴,半個字也不會認。”
李承乾挑眉,挑釁道:“那你猜,阿爺是信你,還是信我?”
李泰嗤笑一聲,語氣帶著幾分狡黠的理直氣壯:“話這東西啊,從誰嘴里說出來就是誰的。你嚼出去的舌根,憑什么算我的說辭?”
“好聰慧的二郎。”李承乾眉眼彎彎地看著李泰,一臉暖意融融的笑,把李泰看得毛骨悚然。
他這是什么毛???怎么看我的眼神這么火辣辣的?
李泰感覺有早子在身上爬,不由自主地挪了一下膝蓋下面的蒲團,離他遠點。
李泰知道李承乾生冷不忌、男女都行,但是,那個,別管靈魂是誰,這具身體可是你同母不異父的親弟弟呀。
“你躲我干什么?”李承乾詫異地笑了,這孩子是精神不好嗎?怎么看我的眼神居然怯生生的?
李泰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,“你傻笑什么?”
“難得見你放松下來,我有點開心?!崩畛星炖镎f著開心,臉卻緩緩地沉了下來,眼神越來越黯淡,上翹的嘴角也慢慢地下墜。
“那個,”李泰有點不知所措地勸道:“你還是笑吧,好歹比哭強?!?/p>
“呵,”李承乾輕聲說道:“倒不至于哭,我就是有點想你。”
“想我?”李泰的聲調一下漲了八度,他伸一下胳膊,都沒伸直就碰到李承乾的肩了,“我離你也就兩拳,你想我干什么?”
李承乾不耐煩地拂開他的手,又冷冷地白了他一眼,“我想的是以前的你。”
“……”李泰倒吸了一口涼氣,“唰”的一下,后背出了一層的冷汗,大哥說話這么直接的嗎?
雖然都是心知肚明的,你也別給挑明了呀,那我可就沒活路了。
“以前的我?”李泰心虛氣浮,聲若蚊蠅地呢喃著,“什么意思啊?”
“你好久好久沒有和我吵過架了?!崩畛星蝗磺榫w有點低落,還是抬起頭看著他苦笑,“雖然你故意氣我的樣子很討厭,我還是很懷念?!?/p>
“……”大哥你又不是歷史原住民,你想以前的李泰干嘛?那個死胖子目高于頂,把人都給得罪光了,他有什么好想的?
心里想是心里想的,嘴上不能這么說。
“可是我回不到從前了,我還能總也不長大嗎?”李泰說著轉過頭,看著那一排排的靈牌,輕輕地嘆了口氣,“以前是我太跋扈了,有娘的孩子,哪個不任性呢?”
李泰必須為他的性格改變找一個合理的借口,他穿越的時間節(jié)點是在長孫皇后的靈堂,長孫皇后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最好的借口。
“是啊,阿娘在的時候沒人敢欺負咱們,不管咱們怎么鬧,從來不擔心天會塌。”
李承乾緩了口氣,微低著頭,說道:“上個月遂安夫人把孔穎達和張玄素大罵了一頓,你知道嗎?乳娘一句話,我哭了兩個時辰。整整四個月了,終于有人替我說了一句話?!?/p>
“天下萬苦,無娘最苦?!崩钐┨峙牧伺睦畛星募绨?,“我知道舅父故意磋磨你,可我只能看著,毫無辦法,知道你還受得住,我便也一直忍著了?!?/p>
“沒事,我熬出來了,現在所有的長史都躲著我,沒有一個人愿意看見我?!崩畛星靡獾匦Φ溃骸拔野褧坷锼械牡浼急诚聛砹耍匆娝麄兾揖徒o他們出題,誰也別想閑著?!?/p>
“聽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。”李泰笑道:“咱倆一人一座藏書樓。”
這倒是真的,一點沒吹牛,李世民在東宮和魏王府各造了一個藏書樓,屬于是國家級圖書館了。
李承乾知道李泰在給他講笑話,他揉揉胸口也覺得天聊得太過沉悶了,于是他笑著說道:“惠褒,咱倆對詩吧?你出上句?!?/p>
“巴山楚水凄涼地”李泰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,他就想看看李承乾能不能條件反射地對出“二十三年棄置身。”
誰知李承乾確實是脫口而出,卻是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:“狗撕秦勝真解氣?!?/p>
“你故意的吧?”李泰真服了他這個腦子了,裝也沒裝這么像的,這么快帶的反應之下,居然對的不是原句,這也是真是夠厲害的,換了自已肯定做不到。
李承乾笑得眉眼彎彎,半點沒覺得不妥,還一臉無辜地反問:“怎么了?不對仗嗎?”
李泰被他噎得沒話說,只能搶白一句:“你作詩是跟雉奴學的吧?”
“行吧行吧,我認真點?!崩畛星?zhàn)埶频臄[手,“你再說。”
“春風又綠江南岸?!?/p>
李承乾這回沒再胡鬧,不假思索地接道:“曉日初紅塞外關。怎么樣?還算工整吧?”
李泰眉頭微皺,沒料到他對的又不是原句:“算你過關,再來。白日依山盡。”
“黃云伴鶴飛?!崩畛星鸬酶纱嗬?。
李泰眼神一亮,緊跟著拋出下句:“床前明月光。”
“案上墨痕香?!崩畛星堄信d致地看著李泰,李泰卻不再出上句了。
看他這反應不像是裝的,唐朝的詩句都不知道,他是從哪個朝代穿越過來的?
這些他不知道,李嶠的詩他怎么就知道?
李泰低頭思索了一下,劉禹錫、白居易、李白都是大幾十年之后的人物,而李嶠大概幾年以后就考中進士了,難道李承乾是從幾年或十幾年之后穿越過來的?
那豈不就是重生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