廳堂內(nèi)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。
先太子魏宸的頷首尚未來得及完全收回,承安侯如山的身影也未曾移動分毫,白琉璃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甚至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開——
“啪!”
一道清脆而利落的掌摑聲,驟然打破了所有的沉寂與試探。
聲音的來源,是霍三。
在眾人,包括白琉璃自己都未能完全反應(yīng)過來的瞬間,已然欺身近前,揚(yáng)手,揮下,動作干凈利落,不帶一絲煙火氣,卻蘊(yùn)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等諸人全部反應(yīng)過來時,霍三已經(jīng)收手退回到了蘇禾身后。
“護(hù)國公主,你這是什么意思,你可知道那位是誰?”
承安侯率先出聲維護(hù)白琉璃。
白琉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得猛地偏過頭去,梳得精致的發(fā)髻都散亂了幾分。
左頰上迅速浮現(xiàn)出一個清晰的五指紅痕,火辣辣的疼痛感遲了一瞬才猛烈地席卷上來。
眼中難以置信的驚愕和羞憤怒火被瞬間點(diǎn)燃。
她看向蘇禾,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聲音:“你……”
“本宮……不需要知道她是誰!”
她的聲音并不高亢,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。
她甚至沒有看白琉璃那憤恨的眼神,目光平靜地落在前方虛空處,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命令并非出自她口。
“孔老面前,太子殿下駕前,長公主,并肩王,本宮護(hù)國公主面前何時輪到一名不明身份的女子如此不知禮數(shù)地肆意打量?”
她語氣平淡,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:
“這一掌,是教你記住,什么地方,該守什么規(guī)矩。”
輕描淡寫,卻字字如刀。
挑釁她?
不過是降維打擊。
如今她即便換個身份,白琉璃也永遠(yuǎn)別想欺負(fù)到她蘇禾頭上!
白琉璃氣得渾身發(fā)抖,那抹強(qiáng)裝的風(fēng)流姿態(tài)蕩然無存,只剩下狼狽與尖銳。
她想要反駁,想要斥責(zé),但在蘇禾那近\\乎漠然的平靜,以及那句“孔老面前、太子駕前”的大帽子壓下,她任何失態(tài)的反駁都只會坐實自己“不知禮數(shù)”的罪名。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魏宸和承安侯,前者目光幽深,看不出喜怒,后者依舊沉默,仿佛一尊對眼前沖突視而不見的石雕。
沒有任何人,在此刻為她出聲。
這無聲的孤立,比那一記耳光更讓她感到刺骨的寒意。
蘇禾這才緩緩將目光轉(zhuǎn)向白琉璃,那眼神里沒有勝利者的得意,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、對于不守規(guī)則之物的淡淡警告:
“若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,下次,就不只是一巴掌了?!?/p>
她說完,微微側(cè)身,對著孔老和魏宸的方向斂衽一禮,姿態(tài)恭謹(jǐn)卻又不卑不亢:
“副官無狀,驚擾諸位與殿下清聽,蘇禾馭下不嚴(yán),稍后自當(dāng)向諸位請罪?!?/p>
孔老雪白的眉毛動了動,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精光,他緩緩捋了捋長須,并未立刻開口。
還以為她同意配合真那么好說話,沒想到一來就是一巴掌直接亮劍宣誓她的敵意。
這個護(hù)國公主還真是厲害!也難怪明軒會選她!
而魏宸,那平靜的目光再次落在蘇禾身上,這一次,其中的探究之意,遠(yuǎn)比之前更加深沉。
他看著她如何輕描淡寫地掌控局面,如何四兩撥千斤地反擊,又如何在這雷霆手段之后,立刻披上恭順守禮的外衣。
這位看似柔弱的蘇家女兒,手段之果決,心思之縝密,倒是遠(yuǎn)遠(yuǎn)超出了他的預(yù)料。
長公主也是眉峰一挑頗有些意外,蘇禾行事的確從無章法卻又那樣的合她的心意,就是可惜了,他們注定是敵人。
而單家眼中含笑,小女人總是如此出人意料。
不吃虧就好。
白氏?
不足為惜!
“也怪本王沒有告知諸位。
魏芳,乃是本王嫡親的女兒!”
魏芳?
可真會換名字呢。
“既是殿下的女兒,那不就是郡主嗎?”
立刻有官員附議。
而長公主自然不是擺設(shè),立刻就道:
“急什么?
若真是先太子,該給的爵位自然不會少。
如今滿天下誰不知道先太子已經(jīng)早逝,如今驟然冒出總得有個說法才行吧?
而且,早前屢次傳出先太子復(fù)活又被殺的消息,誰不知道有人在外打著先太子的名頭招搖撞騙?
本宮覺得這事兒還是要謹(jǐn)慎些好,免得白白將我魏氏江山葬送在他人之手!”
有人質(zhì)疑,自然有人附和。
蘇禾直接和這位所謂的先太子對上,接著長公主立刻質(zhì)疑。
這里的人沒有任何人是好惹的。
承安侯不滿的看著長公主和蘇禾:
“我與殿下一同長大,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殿下,本候愿用項上人頭作保,他就是先太子魏宸!”
結(jié)果話音一落,一直不說話的單簡卻看向了承安侯:
“若是旁人作證我等或許還能信,承安侯的話……”
單簡話中明顯的質(zhì)疑和不信瞬間激怒了承安侯。
他立刻指著單簡問道:
“并肩王這話是什么意思?”
單簡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穿透空氣,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:
“若是旁人作此擔(dān)保,我等或許還需斟酌幾分,但若是你承安侯出面作證……”
他刻意頓了頓,留下令人難堪的空白,那未盡之語中的質(zhì)疑與不信任,已如實質(zhì)般彌漫開來。
承安侯瞬間被這赤裸裸的輕視激怒了,額角青筋隱隱跳動,他猛地抬手指向單簡,厲聲喝問:
“并肩王!你這話是什么意思?!給本侯說清楚!”
面對承安侯的怒火,單簡只是慵懶地掀了掀眼皮,唇角勾起一抹近\\乎殘忍的弧度,那笑容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誚。
“承安侯既然非要刨根問底,本王便成全你好了?!?/p>
他語氣輕慢,仿佛在談?wù)撎鞖猓墙胰睡彴蹋?/p>
“反正,這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。”
他向前微微傾身,目光如針般刺向承安侯,聲音壓低了幾分,卻更具穿透力:
“誰人不知,承安侯你癡戀先太子多年,情根深種,甚至曾為此不惜……毒殺長公主殿下?我等雖然管不了侯爺你這等……驚世駭俗之舉,但也請你,莫要再將這等私情牽扯到國本大事之上,平白污了他人的眼。”
他輕輕揮了揮手,姿態(tài)倨傲:
“彼此保留一些顏面,不好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