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娟子回頭拉著招娣安慰：“別怕，他追不上！咱們從溝里繞回去。”

招娣點點頭，兩個人坐著滑下了溝渠往另外一座山上跑去。

都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是身后沒人了，荒山野嶺的，滿山的羊蹄草，小娟子摘了幾個嘗嘗都老了，又苦又澀。

她倆跑了一大圈才到前村，鞋底都走冒煙了。

“姥爺，姥爺，不得了了，我們今天遇到小克了，差點被他抓住！”小娟子著急忙慌的回來跟院子里的付英爹告狀。

付英爹板著臉：“什么小克，那是我，我去叫你們回家，你們這撒腿就往山上跑，我緊追你們緊跑，你說你一天天的！”

“哈哈哈。。原來是你??！”小娟子差點笑出聲，今天可把這群孩子給嚇壞了，小克也從傳說變成真人了。

小娟子和招娣進屋把麻袋里的豆角都倒出來，付英爹看著說：“你們摘點吃就行了，給人家摘了這么多，讓人看到要氣死了！”

走了那么遠，小娟子精疲力盡，手都勒紅了沒舍得扔一個。

付英娘從外面咳嗽著回來：“哎呀，哪個狼干糧把咱們那塊自留地的山藥蛋子給挖了一半，逮住給他腿打斷！”

“哪塊地？”付英爹直起身問。

“挨著寶兒媽那塊！你說說兩塊地都種山藥，偏偏偷咱們家的，氣不氣人！”

“那肯定是寶兒家偷的，他自已的舍不得吃，別人誰跑那么遠去偷山藥！”

付英娘進屋看到炕上的豌豆角，又看了看小娟子和招娣：“你倆說啥不停，咋又去偷豆角了呢？這么多都給人霍霍完了！”

“他們都摘，不摘白不摘，別人也偷你的山藥這不是扯平了！”

“別人偷是他不對，你偷你就不對！以后不許去偷了??！別人去也不許跟著?！备队⒛镆?guī)勸。

“知道啦！”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回答。

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下雨了，今年的雨水還真少，幸虧去年雪大土地里積攢了不少水分，但是接下來如果雨水不充足怕是糧食又要減產(chǎn)。

人們翹首以盼了好幾天，終于有了一絲黑云。

半夜電閃雷鳴的，小娟子被粉紅色的閃電驚醒，她起身望著窗外，漆黑的天空上一道道閃電，恨不得把天空撕個口子。

“咋光打雷不下雨呢？”小娟子瞅了一會兒又睡著了。

“滴答！”一滴冰涼的水珠掉到小娟子臉上，她猛的睜開眼，又一滴掉到臉上：“姥姥，姥姥，房子漏水了！”

小娟子趕緊起身，發(fā)現(xiàn)炕上只有她和招娣，姥姥那邊已經(jīng)疊起了被子，炕頭上放著盆子，碗，茶缸子，能用的全用上了，叮叮當當?shù)穆曇舸似鸨朔?/p>

“房子漏雨了！”小娟子伸手接著，她四處看，地上也一大片水，后墻的耗子洞里還有水流進來。

小娟子撩起被子，擦了玻璃上的水霧往外看，白茫茫的一片，大暴雨?。?/p>

付英爹娘正披著塑料布在后墻堵耗子洞。

雨水太急，鏟了泥巴剛堵上又被流水沖走。

小娟子拍了拍旁邊的招娣：“快醒醒，漏雨了，一會兒給你沖走了！”

招娣翻了個身過去繼續(xù)睡，小娟子穿好衣服。

碗里的水已經(jīng)快滿了，水滴掉下來飛濺到旁邊。

小娟子開了窗戶端著碗把雨水掉出去，挨個把盆子都倒空。

她看著斑駁的后墻和新增的漏水點束手無策。

之前下過雨的，也就是毛毛雨，沒見過房子漏，這次大暴雨怕是要把脆弱的泥土都給打透了。

付英爹和娘濕漉漉的進了屋。

“哎呀，這倒霉鬼天氣，平時不下，這又突然要往死里下，把房子漏成啥樣了，哎！等幾天一定給它修一修?！?/p>

“兒子那房沒漏吧？惠春走的時候鑰匙都沒給留，咱這也進不去！”付英娘嘮叨。

“你進去干啥！那是人家的屋！”付英爹脫了鞋。

“哎。。今天又要發(fā)大水了，你看看山上白茫茫的，下村那幾戶肯定遭殃！”

“說起那年發(fā)洪水，小劉他爹睡著呢就飄起來了，劉鐵家的三胞胎沖走兩個，愣是捆樹上才躲過去，你說說嚇人不嚇人，就這雨可不比那年的差！”

小娟子聽的津津有味：“還能沖走人？”

“當然啦，你看山上那個溝，水全部從那邊過來，咱們井臺邊的沙河灣就是它沖出來的，最厲害那年把井都淹了，下村是平的，水沒地方去就到處亂流，很多人家都遭殃了。”

小娟子不停的看著幾個碗，只要滿了就開窗戶倒掉。

所有的被褥她都放進柜子里蓋上塑料布，姐妹兩個赤腳坐在炕上，左右躲避漏水的地方。

下了半個小時雨停了，小娟子打掃戰(zhàn)場。

“快來看洪水！”付英娘外面叫著。

小娟子招娣趕緊穿上鞋子跑出去，兩個人站在壩上，看到洪水從山上咆哮而來，到處亂跑，灰白色的沫沫觸底反彈。

“哎呀！好嚇人！”小娟子感受到了洪水的力量。

洪水卷著小石頭往下村跑去。

“哎呀，不知道他們撤離了沒有，這可夠嗆?。　?/p>

瞬間村子就變成了一片大海。兩岸的人們時不時往后退，在大自然面前大家都有了敬畏之心。

“我們學(xué)校也被淹了，小娟子指著前面的學(xué)校急的喊，水都沒過窗臺了。

墻頭上也騎滿了人，在干旱地區(qū)看到洪水很難得，大家也沒有處理和防御的措施，就看它一路肆意狂奔侵害農(nóng)田和牲畜。

雨后天空由暗到明，天上掛起一條粗粗的彩虹布，它就在眼前仿佛可以伸手拽下來。

小娟子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傷。

洪水退去，淤積了細細的泥沙，一踩一個水坑，小孩子們光腳上去玩起來。

有的拿著小刀開始玩甩刀，誰插了不倒哪塊就歸誰。

講究人家還用高粱桿子上面插一根縫衣針，這工具一出勝過小刀百倍好用，這樣輕巧容易贏。

小娟子伸手挖起稀泥堆城堡，雖然大暴雨帶來了災(zāi)難，但是也會留給小孩子一點開心的機會。

村里大喇叭響了，要求每家每戶出一個人到下村去清理河渠淤泥，不去的掏錢。

付英爹罵罵咧咧回來：“這不是坑人呢，不去要五塊錢?！?/p>

“我去給糊弄一天好歹也不能出錢不是。”

兩個人默默叨叨的走了，中午家里就剩下小娟子和招娣。

小娟子清理了窗臺，炕上和柜子下面的淤泥，總算是又恢復(fù)原樣。

這個土做的家讓她想起漫畫書里的三只小豬，那間風一吹就要倒的房子。

堂屋，她努力推開又大又重的鍋蓋，吃過的飯碗還在里面泡著，一塊黑漆漆的抹布也跟著泡在里面。

“姥姥姥爺去干活，咱們喂豬做飯吧！”小娟子提議，招娣不想干又怕小娟子收拾她不帶她玩也只好答應(yīng)。

這鍋臺真高啊，小娟子伸手踮腳夠不著鍋里的碗，索性她蹬著小板凳上了鍋臺蹲在邊邊上正好彎腰洗。

鍋蓋直徑一米，又厚又重。

小娟子吃力的給它立起來靠著墻，她彎腰俯身開始洗碗。一個不留神碰了鍋蓋，它就像輪子一樣直接滾下灶臺沖著水缸去了。

“哎呀，。。?！痹羁永锏恼墟穱樍艘惶?。兩人看著鍋蓋在原地打轉(zhuǎn)笑出聲來。

“不管它，先把碗洗好，小娟子像模像樣洗完遞給下面的招娣，招娣又把碗放到柜子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