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,病房。
聽莫大師講完那個墨長老可怕的來歷后,空氣仿佛都沉重得能擰出水來。
陽光透過窗戶,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,卻照不進幾人內(nèi)心的陰霾。
江晚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對那個老毒物的忌憚,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最緊迫的事情上。
她看向病床上依舊虛弱、傷口發(fā)黑的夜十一等人,擔憂地問莫大師:“莫大師,那……十一他們中的毒,您有把握解嗎?需要什么藥材您盡管說,我們一定想辦法弄到。”
莫聞天大師捋了捋下巴,神色雖然凝重,但語氣卻帶著一種醫(yī)者的篤定:“解毒雖然麻煩,但并非無解。他這毒方雖然陰狠刁鉆,但萬變不離其宗。”
“老夫需要回去仔細斟酌,配幾副拔毒生肌的方子,再輔以金針渡穴,逼出深層毒素。只是這需要時間,急不得,他們得吃些苦頭?!?/p>
聽到有救,江晚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,她連忙誠懇地說:“太好了!只要能解毒,時間不是問題。又要辛苦您了,莫大師?!?/p>
“舉手之勞罷了,醫(yī)者本分?!?/p>
莫大師擺了擺手,顯得很淡然。
他沉吟片刻,目光在江晚和白景言身上掃過,提出了一個建議:“不過,眼下情況復雜,對方用毒防不勝防。老夫畢竟年歲已高,不能時刻跟在你們身邊?!?/p>
“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莫青,你們也見過,身手還算過得去,尤其對辨識毒物、防范暗算有些心得。不如讓他這段時間就跟在江丫頭身邊,多少能起到些防護作用?!?/p>
白景言聞言,幾乎沒有猶豫,立刻點頭表示認同:“莫大師考慮得周到。有莫青兄弟在晚晚身邊,我們也能更放心一些。那就麻煩莫青兄弟了?!?/p>
他見識過莫青的本事,有他在,等于多了一道針對詭異毒術的保險。
莫大師見白景言答應得爽快,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,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:“另外……還有件私事,要麻煩白先生?!?/p>
“大師請講?!?/p>
“就是我那小徒弟,小凡?!?/p>
莫大師語氣帶著一絲為人師、也為父的關切,“這孩子天賦不錯,一直跟著我在山里學些粗淺的蠱術和醫(yī)術?!?/p>
“但他畢竟年紀還小,總不能一直跟著我這個老頭子混跡江湖。如今來到燕城這大地方,我就想著,是不是也該讓他像普通孩子一樣,去學校接受正規(guī)教育,多學點知識,也多和同齡人接觸……”
白景言立刻明白了老人的心思,這是想給孩子一個正常的成長環(huán)境。
他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:“大師放心,這件事包在我身上。我會盡快讓人安排好,找一所合適的學校,讓小凡順利入學。絕對不會讓他受委屈。”
“那就太好了!有勞白先生費心了!”
莫大師徹底放下心來,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。對他來說,安排好小凡的前程,比什么都重要。
就在病房內(nèi)氣氛稍微緩和之際.
一陣壓抑的、卻又撕心裂肺的女人哭聲,隱隱從病房門外傳了進來,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平靜。
那哭聲充滿了絕望和悲慟,讓人聽著就心里發(fā)酸。
江晚微微蹙眉,和白景言對視一眼,起身走到病房門口,輕輕打開了門。
只見走廊不遠處,一個穿著樸素、頭發(fā)有些凌亂的中年婦人,正癱坐在地上,雙手捂著臉,肩膀劇烈地抖動著,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。
她身邊還站著兩個穿著黑西裝、神色肅穆的保鏢,是阿力手下的人。
阿力就站在門邊,看到江晚出來,立刻上前一步,壓低聲音,語氣沉重地匯報:“太太……那是山貓的母親。剛剛接到通知,趕來醫(yī)院……認尸?!?/p>
“山貓”……就是那個在農(nóng)莊因為魯莽行動而慘死的年輕手下。
江晚的心猛地一揪,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呼吸都滯澀了。
她看著那位悲痛欲絕的母親,聽著那令人心碎的哭聲,一種強烈的愧疚感和無力感涌上心頭。
江晚站在原地,看著那抱頭痛哭的婦人,腳步沉重得無法邁開。
白景言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她身邊,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,無聲地給予支持。
他的臉色同樣凝重,眼神復雜地看著那位婦人。
權勢和財富可以解決很多問題。
但有時候,卻無法彌補一條逝去的生命,無法撫平一個家庭破碎的傷痕。
這場暗中的較量,殘酷的現(xiàn)實血淋淋地攤開在他們面前。
白景言沉默了片刻,然后側過頭,對身旁的阿力低聲吩咐。
“阿力,‘山貓’的撫恤金,按照最高標準的三倍發(fā)放,必須第一時間、一分不少地送到他家人手里?!?/p>
“另外,”他目光再次落在那位悲痛欲絕的母親身上,“你去了解一下,他們家以后還有什么實際困難,比如住房、他妹妹的學業(yè)……只要是合理范圍內(nèi)的,我們都幫忙解決。務必妥善安排好。”
阿力神色肅穆,重重地點了點頭:“白總,您放心,我一定會親自跟進,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,絕不會讓兄弟們寒心?!?/p>
白景言拍了拍他的肩膀,沒再說什么。
……
回去的車上,氣氛格外沉悶。
江晚靠在舒適的后座椅上,頭偏向窗外,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和華燈初上的城市。
霓虹閃爍,車水馬龍,一片繁華喧囂,卻絲毫無法驅(qū)散她心頭的陰霾。
她異常地安靜,一句話也不說,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,似乎在思考著什么。
白景言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(fā)出的那種低氣壓和自責。
他伸出手,輕輕覆蓋在她微涼的手背上,用力握了握,聲音溫和而沉穩(wěn):
“晚晚,別太自責了。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,誰都不想的。‘山貓’他……違抗命令擅自行動,本身有錯,但這份責任,不應該由你來背?!?/p>
江晚緩緩轉(zhuǎn)過頭,看向白景言,臉上勉強擠出一絲極其黯淡的笑容。
“我知道,道理我都懂??墒蔷把?,那是一條人命啊……”
“他媽媽哭得那么傷心……”
江晚的聲音有些哽咽,說不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