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虞志森昨天就來了。

他不僅見到了女兒，也見到了大兒子。

女兒變化很大，胖了很多，和自己記憶中的模樣，有了很大的變化。

大兒子和從前變化不太大。

虞志森一直在角落里看著自己的一對兒女，他沒有勇氣上前。

只敢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偷窺著。

直到虞晚晚離開，虞榮也跟著離開之后，虞志森終于鼓起勇氣，走到了店門口。

這會兒就李躍進(jìn)在看店。

瞧見來了顧客，李躍進(jìn)露出微笑，剛剛好八顆牙。

這是虞晚晚說的，做個體戶，最重要是態(tài)度要好。

國營廠鐵飯碗職工是怎么態(tài)度不好，氣著顧客的，他們就得怎么用最好的服務(wù)，留住顧客。

“同志，你要點什么。本店有烤鴨，有鹵鴨爪，鴨胗，鴨腸，也有鹵海帶，藕片，等等。今天是我們開張第二天，所有菜品可以免費試吃。”

面對李躍進(jìn)的招呼，虞志森并沒有立刻做出回應(yīng)。

他的目光下意識的朝著虞晚晚和虞榮離開的那個方向看著。

李躍進(jìn)注意到了，但他沒多想，以為是老顧客，想問虞晚晚。

他趕緊開口：“同志，我們老板忙了一上午去了，這會兒去后院廚房做飯去了！你要買什么，我也可以幫你拿?！?

虞志森收回目光，視線落在玻璃柜臺上放著的兩個大搪瓷盆。

里頭裝了并不多的吃食。

虞志森：“有……烤鴨嗎？”

“有，在爐子里呢！不過得我們老板幫你片?！?

虞晚晚殺鴨，吹鴨皮，抹料汁兒的手藝，李躍進(jìn)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了。

就是這烤鴨和片鴨，他功夫不到家。

“你們老板……是姓虞嗎？”虞志森明知故問。

“是??！”

“虞晚晚？”

“沒錯，同志，你是熟客了吧！你等我一會兒，我讓我們老板給你片鴨子?！?

“別！”虞志森叫住李躍進(jìn)，“你給我片吧！”

“我？”李躍進(jìn)指了指自己，笑著開口，“同志，片鴨這手藝，是技術(shù)活兒，我們店就我們老板會！我片的鴨，厚薄不均勻，容易影響烤鴨的口感！”

虞志森：“沒事，你幫我片！不用麻煩你們老板！”

人家都這么信任自己了，李躍進(jìn)哪能不聽話啊。

“你等我會兒啊，我去取烤鴨！”

李躍進(jìn)沖到后院，將爐子里僅剩的一只烤鴨給叉了出來。

片鴨子之前，他看向等著的人，“一只烤鴨六塊。同志，你們家?guī)卓谌税?，我們荷葉餅家里人多，可以多送幾張！”

虞志森：“你給我十張餅吧！”

“行！”

說話間，李躍進(jìn)拿起虞晚晚片鴨用的刀。

一刀下去，水平就出來了。

本來可以片上九十多刀的烤鴨，被李躍進(jìn)二三十刀就霍霍完了。

厚薄均勻不存在，片過的鴨子，也如同被狗啃過的一樣。

完了，翻車了！

李躍進(jìn)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。

“那個同志……要不……您試吃幾片，烤鴨就不單賣給你了！”李躍進(jìn)試圖補救.

“沒事，我就要這只！”

李躍進(jìn)：“那行，我送你點別的東西！”

李躍進(jìn)撈了點藕片，海帶，算是免費贈送。

打包好的烤鴨，連同送的吃食一并遞給眼前的人。

虞志森給了十塊錢給李躍進(jìn)。

趁著李躍進(jìn)找錢的功夫，他問：“你們怎么想到做烤鴨的？之前有工作嗎？”

李躍進(jìn)：“有??！”

虞志森：“是工作遇上什么難題了嗎？”

虞志森在想，為什么大兒子也會來小女兒這兒幫著賣烤鴨。

是不是遇上什么難題了。

李躍進(jìn)一臉莫名其妙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這老大爺有意思啊，買個東西，怎么還打聽人家工作呢！

該不會是藥瓶廠來人了，想調(diào)查他請假的事兒？

不應(yīng)該啊，這老頭他也沒在藥瓶廠見過??！

該不是姐夫無線電廠里的人吧？

想到這里，李躍進(jìn)立刻變得緊張了起來。

“同志，找你四塊錢！時間不早了，同志你早些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午飯??！”李躍進(jìn)道。

接過錢，虞志森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通往后院的門。

這回，李躍進(jìn)注意到了，視線順著看過去，他愈發(fā)覺得，這人是沖著虞榮來的。

完犢子！

上午才說大哥這工作不能隨隨便便丟，他們家的房子，還是靠大哥的工作，分到的。

這人該不會這么缺德吧？

“同志，大家都不容易，得饒人處且饒人！要不是沒辦法了，誰愿意出來做買賣??！”

李躍進(jìn)開始賣慘。

虞志森臉色一白。

他幾乎是顫抖著嗓音開口，“他們……不是，我是說你們?nèi)兆雍茈y？”

“不騙你，同志，差點就揭不開鍋了！我都四個月沒發(fā)工資了！虞榮哥也沒好到哪里去！我們老板還有三個孩子要養(yǎng)呢！大人不吃飯能熬，小孩兒總不能真的讓餓死吧？”

李躍進(jìn)說的可憐兮兮，自己都差點相信自己有那么慘了。

虞志森從口袋里掏出一疊大團(tuán)結(jié)，往柜臺一放。

“這些錢給……給你們?！?

這下輪到李躍進(jìn)傻眼了。

這人怕不是傻子吧？

拿錢給他們干嘛？

還是他演技太好，把這老頭騙住了？

李躍進(jìn)趕緊將錢退了回去，“同志，你這是干啥啊，我們雖然窮，但我們有底線啊，哪能隨便要您的錢！您趕緊拿著這錢回去，路上也別瞧著誰可憐，就拿錢。

年紀(jì)這么大了，賺錢不容易！你兒女要是知道你這么大方，今晚該睡不著了！”

虞志森聽了李躍進(jìn)的話，差點哭出來。

他想說，這錢就是給他兒子和女兒的。

可他說不出口。

“二姐夫，飯熟了！”虞晚晚喊吃飯的聲音，從后院傳來。

虞志森聽到了女兒的聲音，怕她這個時候出來，轉(zhuǎn)身就跑。

等李躍進(jìn)轉(zhuǎn)身，老頭不見了蹤影，錢還在柜臺上。

“哎，大爺，同志，你的錢……”李躍進(jìn)大聲喊。

虞晚晚過來的時候，李躍進(jìn)都快從柜臺爬出去了。

“二姐夫，你干嘛呢？”虞晚晚問。

李躍進(jìn)拿著一疊錢，一臉惶恐，“晚晚，這……這錢咋整??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