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來那一會兒,雖然想著,哪怕只能做幾個月也是好的,她自己能賺些錢,不用再回婆家看別人的臉色。
而如今隨著兩個孩子長大,再加上蘇晚棠給她的待遇挺好,也讓她越發(fā)害怕自己沒有用武之地。
由奢入儉難,這句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。
在蘇晚棠這里,是她這輩子過得最好的日子,自然會怕失去。
蘇晚棠趕緊說:“還不是紅姐教的好,說起來我們真的好要好好感謝你呢,我年齡小,很多地方都不太懂,多虧了你幫著我們帶孩子又盡心的教我,讓我從你這里學到了許多東西,足以受用一生,我還想著,紅姐要是能一直待在我們家就好了,這樣可讓我省不少心?!?/p>
最開始跟秦嫂子說那樣的話,是不知道連紅的為人,而且相處的時間不短,大家對彼此都有了解,知道連紅很靠譜,哪怕帶著孩子,李君蘭也從來不添麻煩。
蘇婉倒巴不得她能在家里一直做下去呢,二十塊錢的工資雖然對別人來說很多,但是對不差錢的她來說,完全不算什么,可以讓自己省心又省力,可真是太值了。
“你和安安爸都是非常好的人,對我們母女有大恩,要不是你們讓我有這一份工作,怕是我還帶著孩子在那個家里受盡磋磨呢。”連紅這話說的真心,并且在心里下定決心,只要蘇晚棠還需要她,她絕對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幫她照顧家庭。
但這事能做,卻不能說。
說出來,到像是逼著他們硬要收留自己似的,連紅不愿意這樣。
感性過后,又繼續(xù)忙碌起來。
唐軍祥來的時候,手上帶了許多東西。
顧辭遠趕緊上前迎接,“唐叔,來就來了,怎么能讓您破費呢。”
“應該的,說起來怪我,若是早點注意到南省那邊的情況,也不會讓晚棠受這么多委屈了?!?/p>
是他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,唐軍祥心中有愧。
別看他現(xiàn)在一本正經(jīng)的模樣,來之前的那會兒,心中卻滿是忐忑,不知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個孩子。
蘇晚棠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,客氣的跟唐軍祥打示好。
她以為,北方軍區(qū)總司令應該是如顧長勝那般充滿威嚴,或者爽朗大方,卻不想,他看著自己的目光,竟然充滿了懷念和哀傷。
剛剛就已經(jīng)聽顧辭遠說過他和自己小舅的關系,但此時的蘇晚棠依舊有些忐忑。
畢竟,小舅已經(jīng)不在許多年,她和他們誰也不熟。
好在,唐軍祥并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多久。
即使曾經(jīng)再熟悉的人,二十年的時間,再好的感情也已忘記對方的面容,只能從照片中尋找曾經(jīng)的回憶。
之所以會對著蘇晚棠的面容發(fā)呆,是因為她長得實在像極了某個已經(jīng)不存于這世上的人。
飯菜上桌,人也落座。
唐軍祥很少喝酒,今日卻不想喝那不夠味兒的啤酒,他還特意帶了白酒過來。
他說了許多許多曾經(jīng)的事情,每當說起小舅舅的時候,總是充滿懷念。
可蘇晚棠總覺得,那份懷念過于沉重,尤其是那種透過自己去看另一個人的眼神,讓她莫名心慌。
直至深夜,唐軍祥才盡興離去。
大門口,他對蘇晚棠說,“我也算是你的長輩,如果以后這小子欺負你和孩子,你就跟我說,千萬不要心疼他,伯父一定會替你舅舅幫你好好教訓他的?!?/p>
蘇晚棠看著顧辭遠,二人相視一笑。
“多謝伯父的好意,不過我更相信,辭遠哥一定不會讓我受委屈的。”
唐軍祥一愣,隨即哈哈笑了起來,“好,好樣的?!?/p>
他把目光轉向顧辭遠,“顧副團,你可聽到了你妻子的話?”
顧辭遠點頭,對于蘇晚棠的信任,他內(nèi)心也深感甜蜜,上揚著唇角說,“唐司令放心,這輩子就算豁出我這條命,也一定不會讓她受欺負的?!?/p>
唐軍祥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時間感慨良多。
這種感情,是他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。
而深夜回到家里,等待他的不是屬于家庭的溫馨,而是另一場戰(zhàn)斗。
但唐軍祥心里清楚,此事怪不了羅秀。
是他自己,心不滿足。
曾經(jīng)很遠,遠到他都快忘了那些事件,可是曾經(jīng)又很近,近到只需一眼,一個和他相似的面容,就能讓他重新回憶起那不堪回首的記憶。
年過半百的唐司令頂著醉意在沙發(fā)上坐了一夜。
他的行為確實傷害了羅秀,那些無法釋懷的曾經(jīng),也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,阻礙在他們之中多年。
但唐軍祥問心無愧。
他只是不想再次錯過,再次讓自己抱憾一生。
……
連紅收拾殘局,蘇晚棠在看唐軍祥拿來的那些東西。
兩罐麥乳精,進口巧克力,都不是這邊的供銷社能買到的好東西。
還給兩個孩子都準備了衣服,里面分別包了兩個紅包,每一個都有八十八塊。
看到這些的時候,更是讓蘇晚棠震驚的瞪大了眼睛。
“辭遠哥?!?/p>
顧辭遠正在洗澡間沖涼,聽到她的聲音帶著慌張,趕緊沖干凈,裹上衣服就沖進了屋。
“怎么了?”
蘇晚棠把手上的錢遞給他,并且說明情況,“雖然是給小孩子的,但是這么多錢,咱們收了是不是不太合適?”
69年的夏末,很多人的工資不過二三十塊錢,唐軍祥一出手就是這么多,確實很令人難解。
即使有梁博的關系在中間做牽扯,這禮也太大了一些。
顧辭遠沉默了半天,才說,“既然給了,那咱們就收著吧,等以后……有機會再做打算?!?/p>
畢竟,唐軍祥是打著長輩的名義送的,剛開始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現(xiàn)在再退回去,像是打人家臉似的,根本就不合適。
“也只能先這樣了?!碧K晚棠也知道不能退。
她想著,收了這個禮,以后也對人家多些真心吧。
但同時,對于她那個早逝的舅舅,內(nèi)心也充滿了好奇心。
已經(jīng)去世二十多年的人,僅憑著和他的關系,就能讓唐軍祥對自己關照至此,可見曾經(jīng)的他們有多要好。
同時。
向陽農(nóng)場。
有著資本家成分的蘇父,腦袋上又多了兩個字,紅色資本家。
這兩者之間,區(qū)別大了。
蘇父依然在改造期間,卻不用繼續(xù)住在牛棚,反而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