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鐵定會。”薛媽媽搖頭：“別說是以前，擱在現(xiàn)在的農(nóng)村地區(qū)，照樣會有老人這么說。”

　　孩子剛出生，孩子的媽就差點(diǎn)兒沒了。

　　媽媽最終保住了，可外婆沒了，外公也差點(diǎn)兒一命嗚呼。

　　偏偏這孩子還沒有父親，父母親也沒有名正言順結(jié)婚那一套。

　　如果是在鄉(xiāng)下地區(qū)，這孩子多半得被口水淹了。

　　“迷信。”薛爸爸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，低聲：“信不得信不得。這事純粹就是湊巧，哪里能怨得了孩子。他剛剛出生，啥都不懂，啥也沒干，哪里能怪他。他只是平安出生了，是所有孩子必須經(jīng)歷的一遭。哪里能怨得了孩子，是吧？再說了，所謂的生辰八字，也是不能全信的?！?br>
　　“不信就沒那一回事?！毖寢寚@氣：“希望別給孩子招來啥麻煩。說起來，這是一個(gè)可憐的孩子。爹媽的問題還沒解決，未來對他來講就是謎一般?！?br>
　　薛爸爸微笑：“小蕓不是呆板的孩子，她不會信的。小虎子他們也自然不會。對孩子來講，最重要的是媽媽。只要媽媽待他好，他的童年就不會差。”

　　“孩子也得有爸。”薛媽媽罷罷手：“別一廂情愿以為有媽就是寶?！?br>
　　“噓！”薛爸爸瞪了瞪老伴，低聲：“都說了這事提不得。孩子本來還有外婆外公疼，可惜剛出生就少了一個(gè)疼他的親人?！?br>
　　“那是?！毖寢屧俣葒@氣：“退一步說，王青的身子骨向來不咋好，躺輪椅上也好些年了。情緒驟然大落大起，哪里受得住。她是突然歪倒摔到腦袋，因此才喪的命。另外，阿虎的身體本來就不好，受不住打擊?！?br>
　　薛爸爸在陽臺上慢步走著，遙望茫茫天際。

　　“人啊，都是活著活著就沒了。老婆子，也不知道啥時(shí)候輪到咱們呀？”

　　薛媽媽白了他一眼，答：“我哪兒知道！啥時(shí)候就啥時(shí)候，哪里需要問！”

　　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薛爸爸嘿嘿笑了，調(diào)皮挑了挑眉：“等我哪一天知道了，我就告訴你?！?br>
　　“知道你的，還是知道我的？”薛媽媽忍不住問。

　　薛爸爸答：“我哪里知道你的??！我能知道我自己的，已經(jīng)夠難得了！”

　　“去去去！”薛媽媽笑罵：“還能知道你自個(gè)的？吹吧你！”

　　“真的真的。”薛爸爸瞇住眼睛，突然正色起來：“我覺得如果等我要走的時(shí)候，我應(yīng)該是知道的。”

　　“少給我胡說八道！”薛媽媽冷哼：“別說風(fēng)就是雨！咱們現(xiàn)在是在聊王青，不是聊你薛梧！你就是一個(gè)老禍害！禍害是要遺千年的！”

　　薛爸爸哈哈笑了，毫不在意。

　　“別?。〉搅嗽蹅冞@個(gè)年紀(jì)了，不該忌諱這樣的話題?！?br>
　　“我不懂什么忌諱，但我就不愛你說這樣的話。”薛媽媽明確表示：“你別跟我說這些！我不愛聽！”

　　薛爸爸只好哄道：“好好好，不說就不說?！?br>
　　薛媽媽眼里含淚，瞪了瞪他。

　　“咱們一塊兒過了這么多年了，啥事都經(jīng)歷過……你如果要走，可不許落下我。我聽人家說，一塊兒死的人，以后能一塊兒去投胎。我啊，還想看看你下輩子過得咋樣！”

　　“別啊！”薛爸爸笑瞇瞇搖頭：“當(dāng)人忒不容易，我還得考慮考慮。我看人家電視上的大熊貓真幸福，有人疼有人愛，還那么可愛——要不下輩子我當(dāng)熊貓算了?！?br>
　　薛媽媽恨鐵不成鋼瞪他，笑罵：“好好的人不當(dāng)，去當(dāng)畜生！熊貓它再可愛，再怎么得人寵，它就是一只大畜生！你還有沒有點(diǎn)兒志氣？??？當(dāng)了一輩子的人，你都還沒當(dāng)明白，你咋能下輩子就不當(dāng)了！”

　　“一輩子都當(dāng)不明白。”薛爸爸好笑反問：“難不成下輩子就能明白？太懸了！我不敢要??！”

　　薛媽媽冷哼：“沒志氣！”

　　“唉！”薛爸爸笑了，輕輕嘆氣：“如果真的有下輩子，如果真的能選擇，世上應(yīng)該就沒有多少遺憾了吧?？上а?，誰都不知道下輩子在哪兒?？梢姡邢螺呑舆@樣的話都是誆人的?！?br>
　　“哄人的?！毖寢尩溃骸安还芎酶鷫?，終歸給人希望呀，是不？”

　　“那是?！毖Π职治⑿c(diǎn)頭：“這輩子沒能做的事，那就留給下輩子吧。這輩子不行，那就寄托下輩子。這就是希望，也是安撫麻木人心的借口。畢竟誰都不知道下輩子在哪兒，當(dāng)了什么，做了什么，下下輩子又是什么?！?br>
　　薛媽媽望著湛藍(lán)的天空瞇住眼睛。

　　“老頭兒，你別說了。人活著呀，就圖那么一點(diǎn)兒希望和指望，不然還靠啥活著。我年輕那會兒，就是懷著希望等你來娶我，才能扛過那段最難的歲月。咱們?nèi)兆雍芸嗟臅r(shí)候，就想著未來會好起來，咬牙撐下去。心頭要是沒了希望和希翼，看到的不都是黑暗和低落嗎？活不出勁兒，做人就沒意思了?！?br>
　　“有道理。”薛爸爸湊了過來，拉住老伴皺巴巴的胖手，“棠啊，咱們?nèi)绻嬗邢螺呑樱窃蹅冞€在一塊兒。”

　　薛媽媽的眼睛紅了，嗔怪睨著他看。

　　“剛才是誰說他下輩子不想當(dāng)人了??？如果有下輩子，你要當(dāng)熊貓去——你都要當(dāng)熊貓了，還來招惹我干啥？”

　　薛爸爸嘻嘻笑了，老眼睛瞇成一條線。

　　“那你就當(dāng)母熊貓??！我當(dāng)公的?！?br>
　　薛媽媽被氣笑了，抽回手。

　　“去去去！你要當(dāng)你自個(gè)去！”

　　薛爸爸故意強(qiáng)調(diào)：“熊貓很好的哦！國寶來著！吃飽了睡，睡飽了吃，還有人貼心照顧著?！?br>
　　“拉倒吧！”薛媽媽嫌棄十足：“等你轉(zhuǎn)世那會兒，可能熊貓已經(jīng)不珍稀了。也許那會兒可以隨便領(lǐng)養(yǎng)，人手一只，甚至路邊隨處可見流浪熊貓！你呀，等著當(dāng)流浪熊貓吧?！?br>
　　薛爸爸哈哈大笑，絲毫沒放在心上。

　　“如果你當(dāng)了人，記得要來路邊領(lǐng)養(yǎng)我?！?br>
　　薛媽媽趕蚊子般揮手：“少來煩我！我要去樓下喝水?！?br>
　　“哎！”薛爸爸提醒：“房間里的水壺里還有呢！別浪費(fèi)了！”

　　薛媽媽沒答應(yīng)，自顧自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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