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煥頓了頓,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,語氣里充滿了施舍般的慷慨。
“這八十三塊錢,我就不要了,您給一千塊整就行。就當(dāng)我……交你這個朋友了?!?/p>
這話一出,肖珊還沒來得及反應(yīng),旁邊一個年輕的店員先忍不住了,脫口而出:“老板娘!八十三塊錢說不要就不要了?!我……我一個月工資都賺不來這么多??!”
另一個店員立刻在旁邊補(bǔ)了一刀,聲音壓得更低,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:“何止一個月?咱們倆的工資加起來,干兩個月都賺不到這個數(shù)!”
她剛剛還在為一千塊錢的價格暴跳如雷,轉(zhuǎn)眼間,這被蘇煥“抹掉”的零頭,就成了普通人幾個月都賺不到的巨款。
這一下,反倒顯得她小家子氣,為了一點(diǎn)“零錢”斤斤計較了。
肖珊的臉?biāo)查g漲成了豬肝色,嘴唇哆嗦著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“瞎說什么呢!”
蘇煥立刻板起臉,佯裝不悅地瞪了那兩個店員一眼,“嘴上沒個把門的!還不快給肖老板道歉?”
訓(xùn)斥完員工,她又立刻換上一副春風(fēng)和煦的笑臉,轉(zhuǎn)向肖珊,語氣里滿是替她著想的體貼。
“肖老板,您可千萬別跟她們一般見識。她們眼皮子淺,沒見過世面,哪兒知道您是什么身份?”
蘇煥一邊說,一邊親熱地拉起肖珊的手,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,那姿態(tài),仿佛她們是多年的閨中密友。
“您是馬上要開大海市最大服裝店的人,以后這海市的潮流都得看您的風(fēng)向。這八十三塊錢,在我這兒是筆大錢,但在您眼里,那不就是灑灑水嘛?”
是啊,她剛剛才吹噓過自己的宏圖大志。
現(xiàn)在如果連這點(diǎn)錢都舍不得,豈不是當(dāng)眾承認(rèn)自己剛才說的全都是吹牛?
承認(rèn)自己根本就不是做大生意的料?
那她今天丟的人,就再也撿不回來了!
肖珊的后槽牙幾乎要被自己咬碎。
她死死地瞪著蘇煥那張笑靨如花的臉,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它。
可最終,所有的憤怒和不甘,都化作了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三個字。
“……我、給、錢!”
她像是跟誰賭氣似的,猛地甩開蘇煥的手,從自己那個時髦的皮包里,極其不情愿地掏出一沓厚厚的“大團(tuán)結(jié)”。
那雙手抖得厲害,一張,兩張……她數(shù)錢的動作緩慢而僵硬,仿佛每一張鈔票都黏著她的血肉。
最終,她將整整一百張十元大鈔,重重地拍在了柜臺上。
蘇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,她朝王秀蓮遞了個眼色。
“肖老板大氣!”
王秀蓮立刻心領(lǐng)神會,上前一步,用最熱情的語氣高聲喊道:“還不快謝謝肖老板!以后咱們都要向肖老板學(xué)習(xí),爭取也早日開上自己的大店!”
“謝謝肖老板!”
店員們齊刷刷地鞠躬道謝,聲音洪亮,充滿了真誠的“敬佩”。
一聲聲的“肖老板”,差點(diǎn)讓肖珊迷失自我。
提著那幾個沉甸甸的紙包,肖珊只覺得像是提著幾塊燒紅的炭,燙得她每根手指都在疼。
她拎著衣服轉(zhuǎn)身就走,那背影,狼狽得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。
看著肖珊倉皇逃離的背影,蘇煥嘴角的弧度緩緩拉平。
喜歡上門挑釁?
好啊,那就讓你好好長個記性。
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,幾個沉甸甸的紙包被肖珊狠狠甩在滿是灰塵的木桌上,激起一片塵埃。
她越想越窩火,胸口堵著一團(tuán)棉花似的,上不來下不去。
怎么會搞成這樣?
她今天明明是去看蘇煥笑話的,是去炫耀自己開了一家更大更豪華的店鋪的,怎么最后就跟失了智一樣,被那個女人三言兩語就哄得掏空了家底?
一千塊!
那可是她準(zhǔn)備用來進(jìn)貨,準(zhǔn)備大展拳腳的本錢!
現(xiàn)在全變成了這幾件摸著滑溜,卻沒什么實際用處的“破布”!
肖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,正后悔得腸子都青了,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。
“肖老板,忙著呢?”
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年輕女孩兒探進(jìn)頭來,手里還拎著個鋁制飯盒,“我給我家那口子送飯,順便過來看看您?!?/p>
這女孩兒叫小芹,是店里一個裝修工人的媳婦。
肖珊心里正堵著氣,看誰都不順眼,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,連眼皮都懶得抬。
小芹也不在意,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幾個印著“如意坊”字樣的精致紙包,眼睛瞬間就亮了。
“哎呀!肖老板,您這是去隔壁買衣服了?”
肖珊沒什么耐心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誰知這一聲回應(yīng),卻像是點(diǎn)燃了小芹的熱情。
她幾步湊上前來,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紙包,當(dāng)看到那件香檳色的真絲襯衫時,忍不住發(fā)出一聲驚嘆。
“天哪,太漂亮了!就是這件!我昨天還去看過呢!”
小芹捧著那件襯衫,像是捧著什么稀世珍寶,眼神里全是癡迷和向往。
“肖老板,您眼光可真好。如意坊的衣服,每一件都跟畫兒上畫的一樣,就是太貴了……我問過售貨員,就這么一件襯衫,就要一百多塊錢呢。我們兩口子不吃不喝,得攢小半年才能買得起?!?/p>
她咂咂嘴,語氣里滿是遺憾:“可惜了,她們店里的衣服,每一件都只有一件,是孤品。不然我還能想著省吃儉用,努努力攢錢買一件呢?!?/p>
女孩兒自顧自地說著,滿臉都是對漂亮衣服的向往。
可這些話落進(jìn)肖珊的耳朵里,卻像是一道驚雷,在她腦子里轟然炸開!
她猛地抬起頭,原本煩躁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,死死地盯住了小芹。
“你說什么?”
小芹被她這反應(yīng)嚇了一跳,捧著衣服的手都縮了一下:“我……我說這衣服好看,就是太貴了……”
“我問你價格!”肖珊的聲音陡然拔高,尖銳得有些刺耳,“你剛才說,這件衣服,多少錢一件?”
“一……一百多啊?!?/p>
小芹被她嚇得有些結(jié)巴,“我昨天真的去逛了,還特意問了那個售貨員。這件香檳色的襯衫要一百二十八,那條藏青色的褲子好像是一百零八,還有那件風(fēng)衣,最貴,要一百五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