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煥猛地睜開眼,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。
旁邊房間的夏初比她更快,已經(jīng)翻身下床,接起了電話。
“喂?”
夏初的臉色在聽筒那頭傳來的幾個字后,瞬間變得凝重?zé)o比。
她放下電話,立馬沖到隔壁房間,看著已經(jīng)坐起身的蘇煥,嘴唇動了動,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“怎么了?”蘇煥的聲音很平靜,但扶著床沿的手指卻微微收緊,“是店里出事了?”
夏初深吸一口氣,點了點頭,聲音干澀:“夫人,店里著火了?!?/p>
蘇煥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。
著火了?
怎么會著火了?
她沒有哭,也沒有尖叫,只是掀開被子就要下床。那雙漂亮的眼睛里,此刻沒有半分平日的嬌媚,只剩下駭人的冰冷。
“夫人,您不能去!”夏初一步上前,攔住了她,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(qiáng)硬,“霍司令交代過,您的安全是第一位!火場危險,您還懷著身孕!”
“讓開?!碧K煥看著她,一字一頓。
“夫人!”夏初沒有動,像一座山擋在她面前,“我不能讓您去冒險!”
“夏初,”蘇煥的視線越過她,望向窗外的沉沉黑夜,聲音冷得像淬了寒冬的冰,“他們敢燒我的店,就不是沖著幾件衣服、幾塊布料來的?!?/p>
她緩緩抬手,撫上自己的小腹。
夏即使命在身,也被蘇煥這番話震得心頭一顫。
她還想再勸,身后卻傳來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。
“讓她去?!?/p>
霍峻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在了門口,他已經(jīng)穿戴整齊,一身軍裝筆挺,肩上的星徽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冷硬的光。
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,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,風(fēng)暴正在醞釀。
“我陪你去?!彼麑μK煥說。
如意坊。
當(dāng)霍峻的車停在街口時,沖天的火光已經(jīng)將半個夜空都映成了不祥的橘紅色。
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,木頭燃燒的爆裂聲和人們的驚呼聲混雜在一起,一片狼藉。
蘇煥被人攙扶著下車,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間,呼吸還是滯了一瞬。
那個她傾注了無數(shù)心血,一磚一瓦,一桌一椅都親自布置的地方,此刻正被無情的火焰吞噬。
那些漂亮的旗袍,精致的布料,都將在大火中化為灰燼。
霍峻脫下自己的軍大衣,不由分說地披在了蘇煥身上,將她整個人裹住,隔絕了晚風(fēng)的寒意。
他的手穩(wěn)穩(wěn)地扶著她的肩膀,用自己的身體為她筑起一道屏障。
“別怕。”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,低沉而堅定,“有我?!?/p>
蘇煥沒有看他,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火海,臉上沒有淚,沒有驚慌,甚至沒有憤怒。
只有一片沉寂的、令人心悸的冷。
她太冷靜了,冷靜得讓一旁的夏初都感到一絲不安。
這不像一個心血被毀掉的女人該有的反應(yīng)。
過了許久,蘇煥才緩緩開口,聲音很輕,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,劃破了喧囂的夜。
“霍峻?!?/p>
“嗯?!?/p>
“他們以為,燒了我的如意坊,我就一無所有了。”
她的嘴角,慢慢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,那笑意卻比哭更冷,更滲人。
“他們不知道,這把火,點燃的不是我的絕望?!?/p>
蘇煥緩緩轉(zhuǎn)過頭,迎上霍峻深邃的目光,她的眼睛里倒映著熊熊火光,亮得驚人。
“而是他們的催命符?!?/p>
霍峻深邃的眼眸里,映著那片跳動的、吞噬一切的火光,也映著蘇煥那張平靜得過分的側(cè)臉。
他聽著她的話,每一個字都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,清脆,冷硬,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。
沉默了片刻,他低沉的嗓音穿透了火焰的噼啪聲,帶著軍人獨有的承諾。
“放心,人,我會給你揪出來?!?/p>
他頓了頓,語氣里添了幾分不容抗拒的強(qiáng)勢,“不出三天,不管是誰,我都會讓他跪在你面前?!?/p>
蘇煥卻連頭都沒回,目光依舊死死地粘在那片火海之上,仿佛要將縱火者的樣貌從那熊熊火焰中烙印出來。
“不用?!?/p>
她的聲音很輕。
霍峻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起來。
他以為她是驚嚇過度,還在說胡話。
“煥煥,這不是小事。”
他加重了語氣,扶著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緊,“對方敢在這里縱火,就是亡命之徒。你現(xiàn)在不是一個人,不能意氣用事。”
她緩緩地轉(zhuǎn)過頭,仰起臉看著他。火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那雙平日里顧盼生輝的眸子,此刻黑得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潭。
“霍峻,你覺得我是在意氣用事?”
她問得很平靜,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絲極淡的弧度,那笑意卻看得人心底發(fā)毛。
“他們燒了我的店,斷了我的財路,下一步,就是想要我的命?!?/p>
蘇煥抬起手,輕輕覆上霍峻抓著自己肩膀的大手,她的指尖冰涼。
“這是我的事。他們沖我來的,這筆賬,就該由我親自去討。”
“可你還懷著身孕,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去抵擋那些毫無道德毫無底線的人?”
她看著霍峻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無比。
“放心,我沒那么脆弱。我的仇,我自己報。如果連這點事都要你來插手,那我蘇煥,跟以前那個只會躲在男人身后的廢物,又有什么區(qū)別?”
霍峻看著眼前的女人。
她沒有哭,沒有鬧,甚至連一絲脆弱都沒有表露。
她的身體在他寬大的軍衣里顯得格外纖瘦,可她的眼神,卻比他麾下最悍不畏死的兵,還要銳利,還要堅定。
那是一種破釜沉舟,向死而生的狠勁。
霍峻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所有即將脫口而出的命令和安排,最終都化為了一個字。
“好?!?/p>
他松開了她的肩膀。
霍峻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,冷冷地落在了夏初身上。
那眼神,屬于軍區(qū)司令的眼神,銳利、冰冷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眼神里的意思,夏初瞬間就讀懂了——
隨她去鬧,任她去做。
但你,要用你的命,護(hù)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。
夏初的心臟猛地一縮。
她沒有出聲,只是飛快地垂下頭。
是,司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