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初一句話剛落地,人已經(jīng)像一頭蓄勢待發(fā)的小獵豹,腳跟都踮了起來,隨時準(zhǔn)備沖出去。
蘇煥卻不緊不慢地接過趙淑珍剛遞過來的溫水,輕輕吹了吹氣,才抬眸看她,眼神里帶著一絲好笑:“揪?你準(zhǔn)備怎么揪?”
“我……”
夏初那股義憤填膺的勁兒瞬間被這一問給澆熄了半截,他卡了殼,隨即又梗著脖子道:“我就不信了,我去他常去的茶館、賭檔,挨個地方搜,還能找不到他一個大活人?”
“王麻子是靠坑蒙拐騙為生的地痞流氓,”蘇煥抿了口水,聲音平淡卻一針見血,“這種人比泥鰍還滑,最擅長的就是藏匿。你這么大張旗鼓地去找,還沒等你摸到茶館的門,他早就聞風(fēng)跑了?!?/p>
夏初的臉一下子漲紅了,他張了張嘴,卻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。
確實,他光想著一腔熱血去抓人,卻忘了對方是個什么貨色。
旁邊的霍晴眼睛卻倏地一亮,她幾步走到蘇煥身邊,目光灼灼地看著她:“弟妹,你是不是有辦法了?”
蘇煥放下水杯,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,沒說是,也沒說不是,只是輕輕地拍了拍霍晴的手背,慢悠悠地道:“對付這種主動往刀口上撞的聰明人,就不能用常規(guī)的法子?!?/p>
她賣了個關(guān)子,悠然地靠回沙發(fā)里,眼底閃著勢在必得的精光。
“等著吧,他會自己送上門來的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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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日頭正好。
王麻子剔著牙縫里昨晚剩下的肉 絲,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鼗蔚搅诵l(wèi)生院門口。
這里永遠(yuǎn)不缺生意。
那些被病痛折磨得失去理智的家屬,是他眼里最肥的幾塊肉。
他已經(jīng)盤算好了,今天再忽悠幾個大怨種,把火全引到蘇煥那個娘們身上去。
一個嬌滴滴的資本家小姐,肚子里還揣著個崽,能有多大本事?
就算她是司令夫人,還能為這點“小事”把他怎么樣不成?
王麻子越想越得意,嘴里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小曲,一腳剛踏進(jìn)衛(wèi)生院的大門范圍,整個人卻像被點了穴一樣,僵在了原地。
他傻眼了。
只見衛(wèi)生院門口,齊刷刷擺了一溜的小馬扎,每個馬扎上都放著個小木箱,儼然成了一個個臨時小攤。
而每個攤位前,都豎著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,上面用最顯眼的紅漆寫著幾個大字——“起死回生神奇藥水”!
更讓他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的是,每個木牌的右下角,都清清楚楚地標(biāo)著一個價格。
五塊錢一瓶。
不多不少,正好是他昨天跟那群冤大頭收取的“消息費”!
“操!”
王麻子一口濃痰吐在地上,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。
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,敢搶到他王麻子的地盤上來了?!
還用一模一樣的噱頭,一模一樣的價錢!
這他媽不是砸他飯碗,是當(dāng)著所有人的面抽他的臉!
王麻子再也忍不住了,他三步并作兩步,怒氣沖沖地沖到一個攤位前,一腳踹翻了人家的小馬扎,指著攤主的鼻子就破口大罵:“你他媽的是誰???吃了熊心豹子膽了,敢在太歲頭上動土,搶老子的生意?!”
那攤主是個面生的年輕人,穿著樸素的工裝,被他踹了攤子也不惱,只是慢悠悠地站起來,拍了拍褲子上的灰,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著他。
“這位同志,你這話是什么意思?我們在這兒賣藥水,礙著你什么事了?”
“什么藥水?”
王麻子氣得直笑,他指著那塊“起死回生”的牌子,唾沫星子橫飛,“就這玩意兒?你們也敢賣?這是老子想出來的名頭!你們這是偷!”
“哦?”攤主挑了挑眉,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,“你的名頭?這么說來,這‘起死回生神奇藥水’的生意,是你先做的?”
王麻子被怒火沖昏了頭,想也不想就吼道:“廢話!整個海市,誰不知道這是我王麻子……”
“王麻子”三個字剛出口,他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,聲音戛然而止。
一股寒意,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直竄后腦勺。
他猛地意識到,自己好像說錯了話。
而那個看似普通的攤主,嘴角已經(jīng)咧開一個冰冷的弧度。
不僅是他,旁邊幾個攤位的攤主,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全都站了起來,不動聲色地圍了過來,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(fēng)的包圍圈。
為首的那個年輕人,從口袋里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個紅本本,在他眼前一晃。
“我們就是找你的?!?/p>
“公安。”
王麻子雙腿一軟,整個人癱了下去。
王麻子轉(zhuǎn)身就想跑,卻被早有防備的公安直接按倒在地上。
“居然敢打著霍司令夫人的名號招搖撞騙,我看你真是活膩了。”
“帶走!”
王麻子最后一點僥幸心理,被徹底碾得粉碎。他被按在地上,連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消息傳回蘇煥的服裝店時,夏初正激動地比劃著當(dāng)時的情景,唾沫橫飛。
“嫂子,你是沒看見!那孫子當(dāng)時臉都白了,跟刷了層石灰似的!公安同志們一亮證件,他‘噗通’一下就癱了,褲襠都濕了一片!”
他模仿著王麻子癱軟的樣子,逗得店里幾個小店員咯咯直笑。
蘇煥正拿著一把小剪刀,細(xì)細(xì)地修剪著一件新到的樣衣領(lǐng)口處的線頭,聞言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皮,似乎對這個結(jié)果毫不意外。
“抓到是意料之中的事,”她吹了吹剪刀上的絨毛,問道,“審得怎么樣了?他招了沒?”
夏初臉上的興奮勁兒頓時收斂了,他撓了撓頭,有些泄氣:“嫂說來也怪。那孫子嘴硬得很,公安同志審了半宿,愣是一個字都沒撬出來。就一口咬定是自己財迷心竅,想出來的餿主意?!?/p>
“一個字都不肯招?”蘇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,黛眉微蹙。
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。
王麻子這種地痞無賴,向來欺軟怕硬,最是惜命。
進(jìn)了局子,通常是問什么說什么,只求能寬大處理。如今這般守口如瓶,倒像個硬骨頭了。
可他配嗎?
“讓他閉嘴,總得有足夠的好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