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煥捏著那張照片,照片的邊角被她的力道捏得微微卷曲,發(fā)出細(xì)不可聞的聲響。
“干得不錯?!?/p>
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(zhì)感,“替我謝謝你那位朋友,很專業(yè)。”
李卓看著她,只覺得眼前的女人身上那股驕縱之氣已經(jīng)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心悸的冷靜和鋒利。
“他辦事,你放心。”李卓沉聲應(yīng)道。
“讓他繼續(xù)跟著?!碧K煥將照片重新塞回信封,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,“錢不是問題?!?/p>
她下意識把手伸進(jìn)口袋,隔著一層布料,緊緊握住了那枚鷹隼圖騰碎片。
有照片,就有能證死他的證據(jù),但手里的這些照片里沒有任何內(nèi)容,所以,并不能說明什么。
而霍峻……
蘇煥閉了閉眼,盡管心里有個聲音無比篤定地告訴她,那個男人不會這么輕易地死去,可還是忍不住擔(dān)心。
郭宇這種人,最是狠毒與周密。
這次的爆炸,他擺明了是要置霍峻于死地。
一旦被他察覺到霍峻還有任何生還的可能,他絕對會動用雷霆手段,趕盡殺絕!
所以,她不能等!
她猛地睜開眼,眸子里閃過一抹決絕的寒光。
眼下唯一能保護(hù)霍峻的辦法,就是搶在郭宇前面,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!
“李卓?!?/p>
蘇煥的語氣陡然變得急促而凝重,“你現(xiàn)在就去聯(lián)系你朋友,讓他務(wù)必,務(wù)必看緊郭宇!任何風(fēng)吹草動,哪怕是他見了什么人,打了個電話,都要第一時間匯報!”
她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,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
“還有,必要的時候,想辦法拖住他!絕對不能讓他有機(jī)會離開這里!”
李卓聞言一怔,臉上露出些許不解。
“嫂子,你是不是太擔(dān)心了?”
他擰著眉,試圖安撫她,“郭宇現(xiàn)在是事故調(diào)查的總負(fù)責(zé)人,軍區(qū)和上頭的眼睛都盯著他呢,他所有的精力肯定都在這次的事故上,壓根沒精力,也沒膽子去做別的事情。”
蘇煥冷笑一聲:“鬧出這么一場‘天災(zāi)’,把整個營都埋進(jìn)去的人,你覺得郭宇還會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嗎?”
她走到李卓面前,直視著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。
“不管背后之人的最終目的是什么,我們都要防范于未然。”
李卓被她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勁震住了。
他張了張嘴,那些“合乎常理”的分析瞬間被堵在了喉嚨里。
是啊,面對一個能做出這種事的瘋子,任何常理都不再是常理。
蘇煥見他不再反駁,語氣緩和了些許,但那股不容置喙的強(qiáng)勢卻絲毫未減。
“你不用管為什么,也不用去分析合不合理。”
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信封,“你只需要把我的話,原封不動地傳達(dá)過去,就夠了?!?/p>
李卓沉默了片刻,終于重重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他挺直脊背,像是在接受一道軍令。
“好的,嫂子,我明白了?!?/p>
“還有,挖掘工作,別催那么緊?!?/p>
雖然不知道霍峻現(xiàn)在的情況怎么樣,但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盡可能不暴露他還活著的消息。
一旦挖掘工作走到尾聲,沒找到一點(diǎn)人民碎片,勢必會引起郭宇的懷疑。
到時候僅憑她的能力,很難拖住郭宇。
李卓雖然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,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(nèi),他都會盡可能答應(yīng)。
“我知道了,嫂子?!?/p>
夜色如濃墨,將整個臨時營地都浸染得一片死寂。
只有郭宇的營帳里,還亮著一盞刺眼的煤油燈。
“砰!”
一疊挖掘報告被他狠狠地摔在桌上,紙張散落一地。
“還沒進(jìn)展?”
郭宇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焦躁,他死死盯著面前垂手站立的士兵,眼神陰鷙得像是要吃人。
士兵被他看得頭皮發(fā)麻,聲音都有些發(fā)顫:“報告郭政委,山體太不穩(wěn)定了,專家說二次滑坡的風(fēng)險很高,所以挖掘速度……”
“我問的是挖到了什么!”郭宇猛地打斷他,額角青筋暴起。
他現(xiàn)在不想聽任何解釋,任何理由!
他只想知道結(jié)果!
士兵被他這一聲吼嚇得一哆嗦,趕緊回道:“只……只找到一些戰(zhàn)士們的私人物品。水壺、被炸爛的飯盒,還有……還有幾封沒來得及寄出去的家信碎片?!?/p>
郭宇的瞳孔驟然一縮,他上前一步,幾乎是貼著士兵的臉,一字一頓地問:“骸骨呢?”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話鋒猛地一轉(zhuǎn)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,“我、我是說,犧牲了這么多人,難道現(xiàn)在連一塊骸骨都沒有挖出來嗎?!”
士兵被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,下意識地?fù)u了搖頭。
“沒有。醫(yī)療隊(duì)那邊推測,可能是爆炸之后又發(fā)生了一次大規(guī)模的泥石流,把……把所有東西都沖到了更深的地方。”
郭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找不到尸體,就意味著無法百分之百確認(rèn)霍峻的死亡。
而只要霍峻的死亡一天得不到確認(rèn),這件事就永遠(yuǎn)不算了結(jié),他的心就一天不能安!
他眼中的焦躁瞬間被一股狠戾所取代。
“傳我的命令!”
郭宇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,“加快挖掘速度!兩天!我只給你們兩天時間!”
他轉(zhuǎn)過身,背對著士兵,聲音冷得像冰碴子。
“兩天后,務(wù)必,給所有烈士家屬一個交代!”
士兵張了張嘴,想說些什么,但在接觸到郭宇那仿佛能殺人的背影時,又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。
他挺直了背,大聲應(yīng)道:“是!保證完成任務(wù)!”
說完,便逃也似的退出了營帳。
簾子落下。
營帳內(nèi),那股緊繃到極致的空氣終于有了一絲松動。
郭宇緩緩走到桌邊坐下,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。
他從上衣的內(nèi)袋里,摸出了一塊冰冷的金屬片。
那是一枚殘缺的鷹隼圖騰,斷口處鋒利無比,在燈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。
用指腹摩挲著上面熟悉的紋路,郭宇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(jié)。
當(dāng)時爆炸的威力遠(yuǎn)超他的想象,沖擊波將他整個人都掀飛了出去。
他敢肯定,這東西就是在那個時候摔斷的。
另一半……
另一半到底掉在了哪里?
是被炸成了齏粉,還是……被埋進(jìn)了那片廢土里?
一想到后一種可能,郭宇的后背就竄起一股寒意。
不行!
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發(fā)現(xiàn)!
他必須搶在所有人前面,把它找出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