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卓的兩個警衛(wèi)員對視一眼,雖然心中不解,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。
他們利落地放下手中的文件,對著蘇煥和李卓分別敬了個禮,便轉(zhuǎn)身掀簾而出,守在了帳篷外。
帳篷內(nèi),只剩下燃燒的煙頭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“滋滋”聲,和帳外呼嘯的冷風(fēng)聲。
“嫂子。”
李卓掐滅了煙頭,聲音沙啞地開口,他還是不習(xí)慣這樣稱呼她,語氣里帶著一絲軍人特有的審慎,“你找我,到底有什么事?”
蘇煥的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,沒有半分廢話:“幫我找個人?!?/p>
李卓一愣,幾乎是下意識地以為她被下午郭宇那番話嚇到了,需要人手保護。
畢竟,她只是個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大小姐,丈夫剛出事,身邊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。
他的神色緩和了些,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:“霍家出了這么大的事,你的安全確實需要注意。這樣,我從我營里給你調(diào)兩個機靈點的小伙子,保證把你安安全全地護送回家?!?/p>
“不?!?/p>
蘇煥搖了搖頭,吐出的字眼清晰而冰冷,瞬間擊碎了李卓的設(shè)想。
“我不要護衛(wèi),我要的是跟蹤方面的高手。”
“跟蹤?”
李卓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,心中的困惑更深,“你要跟蹤誰?”
“郭宇?!?/p>
李卓嚇了一跳。
猛地從彈藥箱上站了起來,滿臉的不可思議。
他壓低了聲音,幾乎是吼出來的:“你瘋了?!你知道郭宇是什么人嗎?他雖然現(xiàn)在是文職,但他以前是偵察兵王!你找人去跟蹤一個頂級的偵察兵?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么?!
蘇煥卻異常鎮(zhèn)定。
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,對方的提醒在她看來毫無意義。
“所以,”她緩緩開口,聲音不大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,“我才來找你?!?/p>
她抬眼,迎上李卓震驚的目光,繼續(xù)道:“幫我找人。要最好的,絕對不能被郭宇發(fā)現(xiàn)。至于錢……”
她停頓了一下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、帶著資本家獨有氣味的弧度,“花多少錢,都無所謂?!?/p>
李卓被她這番話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他從沒想過,那個傳說中嬌縱任性、只會圍著男人轉(zhuǎn)的蘇家大小姐,會在丈夫尸骨未寒之時,說出如此冷靜又瘋狂的話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試圖用理智勸說她:“嫂子,我知道你心里難過,也懷疑郭宇。他急于處決那個士兵,確實疑點重重,這件事我一定會追查到底!但是郭宇畢竟是軍區(qū)的人,他做事再出格,也不敢在紀(jì)律上犯下滔天大罪,你……”
“李卓。”
蘇煥第一次這么直呼其名。
她不想在這種問題上浪費時間:“他到底有沒有犯錯,是不是罪人,那是你們部隊要操心的事,不是我。”
“我只想要一樣?xùn)|西——他最近所有的動向。他見了什么人,去了什么地方,說了什么話?!?/p>
她站直了身體,明明身形纖弱,此刻卻透出一股迫人的氣勢,“錢不是問題。只要能辦到,花多少,我都出?!?/p>
看著她決絕的眼神,李卓明白,眼前的女人已經(jīng)不是他印象中那個無腦的大小姐了。
他沉默了許久,帳篷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
最終,他像是泄了氣一般,頹然坐回彈藥箱上,從口袋里又摸出一根煙點上,猛吸了一口。
“我認(rèn)識一個人。”
煙霧繚繞中,他的聲音愈發(fā)沙啞,“以前在南邊戰(zhàn)場上過命的交情。槍法、身手、跟蹤的本事,都是頂尖的。只是……”
他抬眼看向蘇煥,眼神復(fù)雜:“他現(xiàn)在做的是拿命換錢的買賣,要價……很高。最少,這個數(shù)?!?/p>
李卓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“一根小黃魚。”
在黑市,一根金條足以讓一個普通家庭安穩(wěn)地過上好幾年。這個價碼,確實是天價了。
他以為天價能把人勸退。
沒想到,蘇煥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。
“可以?!?/p>
她不著痕跡地將手伸到桌子底下,當(dāng)她的手再次放到桌上時,兩道刺目的金光瞬間照亮了李卓布滿血絲的雙眼。
“鐺!”
“鐺!”
兩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,在寂靜的帳篷里格外清晰。
兩根沉甸甸、貨真價實的小黃魚,就這么被她隨意地放在了布滿灰塵的行軍桌上。
在昏暗的馬燈光下,那金燦燦的光芒,晃得李卓的眼睛生疼。
“這是定金。事成之后,還有兩根?!?/p>
“……”
李卓徹底傻了。
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的金條,又看看眼前這個面不改色的女人,腦子里一片空白。
他戎馬半生,見過無數(shù)大場面,卻從未被誰的“豪氣”震懾成這樣。
直到蘇煥重新掖好門簾,纖細(xì)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他才像猛然驚醒一般,一個激靈回過神來。
他手忙腳亂地?fù)涞阶肋叄w快將那兩根冰涼沉重的金條揣進(jìn)懷里。
確認(rèn)收好后,他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,走到帳篷一角,拿起了一部加密的軍用電話,沉著臉,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曾聯(lián)系過的號碼。
根據(jù)約定,電話撥通后,李卓什么都沒說,停留幾秒直接掛斷。
隨后抓起桌上的軍大衣往身上一披,掖了掖懷里那兩根沉甸甸的金條,便掀開簾子,身影迅速融進(jìn)了帳篷外的寒夜里。
臨時營地邊緣,一排排軍用卡車像沉默的巨獸,在夜色中投下巨大的陰影。
冷風(fēng)如刀,卷起地上的沙塵,刮得人臉生疼。
李卓繞到一輛卡車的背面,這里是視野的死角,也是整個營地最黑暗的角落。
他沒有出聲,只是背靠著冰冷的輪胎,靜靜地等待著。
很快,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,無聲無息地從卡車另一側(cè)的陰影中分離出來,站在了李卓面前。
來人身材中等,一身黑衣,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。
臉上蒙著一塊黑布,只露出一雙在黑夜里依舊銳利如鷹的眼睛。
沒有一句廢話,李卓直接從懷里掏出那兩根小黃魚,對著黑影扔了過去。
“接著。”
動作干脆利落,帶著軍人特有的果決。
黑影不慌不忙地抬手,精準(zhǔn)地將兩根金條接在手里,甚至沒有發(fā)出一絲多余的聲響。
他用手指掂了掂,金條的份量讓他那雙鷹隼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滿意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