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她走神間,房門忽然被敲響。
蘇煥心里一驚,手腕一翻,那封信紙便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枕頭底下。
“誰???”
“煥煥,是我?!?/p>
門外傳來婆婆趙淑珍溫和的聲音。
蘇煥連忙起身開門,臉上已經(jīng)掛上了恰到好處的乖巧笑容:“媽,您怎么來了?”
趙淑珍笑著走進來,順手將門帶上,然后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一沓厚厚的票據(jù),直接塞到蘇煥手里。
“這是什么?”
蘇煥一愣。
“家里的糧油不多了,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,也就沒去給你買。”
趙淑珍拉著她的手,慈愛地拍了拍,“干脆給你票和錢,你自己去供銷社挑些愛吃的、愛用的回來?!?/p>
那是一沓糧油票、布票,還有幾張嶄新的大團結。
蘇煥下意識就想拒絕,可話到嘴邊,腦中卻靈光一閃。
這封信!
顧煜宸這種行為,往小了說是騷擾,往大了說,破壞軍婚可是重罪!
她正愁沒有由頭出門去郵局舉報投訴呢!
這不就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?
想到這,蘇煥立刻改了主意,甜甜一笑,毫不客氣地將票和錢接了過來。
“謝謝媽!您真好!”
這一聲“媽”叫得真心實意,把趙淑珍哄得心花怒放。
“你這孩子,跟媽客氣什么?!?/p>
她越看這個兒媳婦越滿意,大手一揮,豪氣地說道:“你現(xiàn)在就去吧,我讓青山開上吉普車送你去市里,想買什么就買什么!”
青山?
蘇煥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那可是霍峻的警衛(wèi)員,讓他送自己去,自己前腳到郵局,霍峻后腳就能收到消息。
不行!
舉報顧煜宸這事,暫時還不能讓霍峻知道。她得自己來,打他個措手不及!
她挽住趙淑珍的胳膊,親昵地晃了晃,語氣帶著幾分撒嬌:“媽,不用麻煩青山同志了,開吉普車去市里也太扎眼了?!?/p>
“正好,我前兩天跟王秀蓮嫂子約好了,想一起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新到的花布呢。我跟她一塊去就行,方便!”
王秀蓮是軍區(qū)大院里出了名的熱心腸,找她當幌子,再合適不過了。
聽到王秀蓮的名字,趙淑珍緊繃的神色才緩和下來。
“秀蓮那孩子是個踏實肯干的,有她陪著你,媽就放心了?!?/p>
她叮囑道:“路上注意安全,早去早回,媽給你留飯?!?/p>
“知道了媽!”
蘇煥乖巧應下,動作利落地將那封罪證信紙塞進內(nèi)兜,抓起一個小布包,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。
她得速戰(zhàn)速決!
王秀蓮家,她正將一捆捆織好的毛線手套往一個大布袋里裝。
見到蘇煥,她黝黑的臉上綻開一個爽朗的笑。
“煥煥,你可算來了!快看,這些手套都是給供銷社的,正好順路一起送過去!”
“嫂子你這手也太巧了?!?/p>
蘇煥真心實意地夸了一句,沒多寒暄,直接切入正題:“嫂子,我們快走吧,我下午還有點事。”
“好嘞!”
王秀蓮也是個利索人,把布袋往車后座一綁,長腿一跨,就穩(wěn)穩(wěn)地坐上了那輛借來的二八大杠自行車。
“上來,坐穩(wěn)了!”
蘇煥側(cè)身坐上后座,自行車在王秀蓮的駕馭下,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伛偝隽塑妳^(qū)大院,朝著市里的方向飛馳而去。
……
同一時間,軍區(qū)司令部,霍峻的辦公室。
氣氛,冷凝如冰。
青山垂手立在辦公桌前,聲音沉穩(wěn)地匯報著:“司令,查清楚了。”
“那封信,是從云市的看守所里寄出來的?!?/p>
霍峻正在批閱文件的鋼筆,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重重的墨痕,隨即“咔嚓”一聲,竟被他生生捏斷。
他面無表情地將斷成兩截的鋼筆扔進筆筒,抬起眼,眸色黑沉得像是能滴出墨來。
云市,看守所。
能從那種地方,精準地將一封信送到他霍峻的眼皮子底下。
除了那個陰魂不散的顧煜宸,還能有誰?
他居然還沒死心,甚至,還找到了這里!
霍峻周身的氣壓低得駭人,他下意識地敲了敲桌面,冷聲問道:“她人呢?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?”
青山不敢有絲毫隱瞞:“夫人跟王秀蓮嫂子一起去市里了,說是去供銷社買東西?!?/p>
去市里?
信是上午到的,她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市里。
她就這么急著……去給他回信嗎?
那個男人,在她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?
霍峻只覺得一股無名火“蹭”地一下從胸口燒到了天靈蓋,連帶著眼底都染上了一層猩紅。
他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眸中的洶涌情緒已經(jīng)被極度的冰冷所取代。
“去處理一下?!?/p>
他聲音平淡,卻淬著冰渣子,聽得青山后背一寒。
“是!”
青山領命,轉(zhuǎn)身快步離去,內(nèi)心為那個不知死活的顧煜宸默哀。
敢在司令的雷區(qū)蹦迪,這下,怕是連骨灰都留不下了。
……
市里,供銷社門口。
蘇煥從自行車后座跳下來,笑著對王秀蓮說:“嫂子,你先把手套送進去吧,我還有點私事要去辦,咱們晚點在這里匯合?!?/p>
她不想把王秀蓮牽扯進來,舉報破壞軍婚這種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“行,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!”
王秀蓮不疑有他,扛起大布袋就進了供銷社。
蘇煥理了理衣襟,深吸一口氣,眼神堅定地轉(zhuǎn)身,徑直朝著不遠處的公 安局走去。
一進門,她就找到了負責接待的民警。
“同志,你好,我要報案?!?/p>
她的聲音不大,但吐字清晰,眼神沉著,完全沒有普通人見到公安的緊張。
辦案民警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國字臉,見她氣質(zhì)不凡,便多問了一句:“報什么案?”
蘇煥直截了當,一字一頓地說道:“有人,意圖破壞軍婚!”
“破壞軍婚?!”
民警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,這可不是小事!
他立刻將蘇煥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“同志,你別急,慢慢說,到底是怎么回事?有證據(jù)嗎?”
“有?!?/p>
蘇煥冷靜地從內(nèi)兜里掏出那封皺巴巴的信紙,遞了過去。
“這就是證據(jù)?!?/p>
民警將信將疑地接過信紙,展開。
當“我親愛的煥煥……”這幾個字映入眼簾時,他的眉毛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。
等他耐著性子往下看到那些“悔恨”、“深情”以及最后那句酸倒牙的歪詩時……
國字臉民警的眉毛,已經(jīng)快要擰成一根麻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