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佳循著馬路,緩慢前行。
植被繁茂,雜草叢生。
路徑被雜物遮去,看不清楚。腳踏上去,才有種堅實的感覺。
南北通道上,依然很荒涼。
他抬頭看了看天色,已經(jīng)頗為暗淡,遠處朦朦朧朧,晚煙飄浮,似霧非霧。
夜色即將降臨。
已不適合趕路。
他看了看周圍,前不著村,后不著店,一片空曠,并無可躲避的建筑物。
只好涉過荒草,越過溝坎,來到幾棵大樹下。先將周遭的情況看了一遍,感覺沒什么問題,才來到樹下,放下行李,稍稍歇息。
在空曠的野外,總有種難言的不安感。
恐懼于那些怪物,也恐懼于本就存在于自然界的野獸。
尋了些干燥的枯枝落葉。
小心地點燃。
將包裹中攜帶的肉,放在火堆旁,慢慢烤熟。就著之前存儲的涼水,輕嚼慢咽,吃了個半飽。
豎了個懶腰,打了個哈欠。
感覺舒服了些。
人在肚子里有食物的情況下,心悸和不安,能得到緩解。
就是止不住撓頭,癢癢的,應(yīng)該是生虱子了。行走在荒野中,洗漱十分不便,危險度也高,不洗頭,不洗臉,不洗澡,不刷牙……這都是正常的事。
如今頭發(fā)長了,結(jié)的一縷一縷的,摸起來很油,味道不太好。胡須也長了,加上衣衫襤褸,像個野人。
上一次清潔,還是在北邊的根據(jù)點。
自從看了血鴉帶來的宣傳頁,他每天寢食不安,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。
本來打算自殺,中途也放棄了。
生活態(tài)度陡然積極。
心心念念,就想去根據(jù)地,想看一看傳聞中的英雄們,想看看張縣長。哪怕是個陷阱,他也要去看看。
人有時候走出自已的庇護所。
未必是為了食物,未必是為了尋求保護。
也有可能,單純是想尋找同類,待在人群中。
因為一個人,實在太孤獨。
每天只能對著花花草草,自言自語。而長久得不到回應(yīng),人也失去了說話的動力,變得郁郁寡歡,整日沉默。
潘佳從北往南,跋涉前行。
途中遇到了許多兇險。
好在他能存活至今,并非沒有經(jīng)驗的小白,總有些自已的心得。繞來繞去,避開了尸群,經(jīng)歷了幾次短暫而急促的交戰(zhàn),依然活著。
并且,尋到了一個根據(jù)點。
當(dāng)他被領(lǐng)著,越過一圈圈汽車圍成的障礙,走過整潔的馬路,穿過綠油油的莊稼地,在村里看到一大群人時。
那一大群人,也轉(zhuǎn)過頭來看他。
并向他揮手微笑,打招呼,歡迎他的到來。
潘佳當(dāng)時捂著臉,忽然蹲在地上,哭了起來。
終于看到人了,那么多人,那么多活著的人。
他在根據(jù)點住了幾天。
安安心心洗了個澡,安安心心吃了幾頓飯,安安心心跟著眾人干了幾天活。沒發(fā)生什么意外,也沒什么反轉(zhuǎn),根據(jù)點的人,正的發(fā)邪。
實在是個溫暖的地方,像個大家庭。
當(dāng)然,干活也重。
真的把人當(dāng)牲口用。
而且是全員參與,根據(jù)點負責(zé)人帶頭干。
潘佳最后還是離開了。
當(dāng)然,不是因為干活重。
年輕小伙,對這種事并不排斥,表現(xiàn)的很積極。但他還是想去根據(jù)地看看,他自已也說不清楚原因,大約像是去朝圣。
總之,無論如何,都是要去的,哪怕死在路上。
他把這事跟根據(jù)點負責(zé)人說了。
根據(jù)點負責(zé)人聽后,勸了勸,沒效果,也就沒堅持。因為他見過這種情況,不止一次。有些幸存者,的確寧愿死在路上,也要南下的。
負責(zé)人自已,也跟別人說過,有機會的話,大家是該都去根據(jù)地看看。
那里不一樣。
負責(zé)人給潘佳指示了路徑,準(zhǔn)備了行李,并送他離開。
叮囑潘佳,如果有機會見到張縣長,一定要代自已向他老人家問好。
潘佳吃完了東西,稍稍活動一下身體。
熄滅了火堆。
夜色降臨,周遭的景物,開始變的模模糊糊,影影綽綽。各種各樣的聲響,在風(fēng)中回蕩,或大或小,或急促,或悠長。
他下意識抖了抖身子。
轉(zhuǎn)過身,往樹上看了看。
怪物是循聲而動,白天出沒,晚上也出沒。野獸則大都在晚上出沒,別看白天周遭寂寂,似乎啥事沒有,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。
而末世降臨以來,野獸吃人的例子,越來越多。
似乎人類跌下了王者的寶座,這些吃人的野獸,見到兩腳獸時,也失去了敬畏,竟然敢主動撲擊。而嘗了人類的血肉,就如開了葷,再難遏止自已嗜血的欲望。
潘佳拍了拍手,嘿了一聲,順著樹干就往上爬。
小伙子能獨自生存這么久,的確有點門道。
爬過了第一個樹杈,沒有停下,繼續(xù)往上。
動作很靈活,背著行李,也沒有影響他的速度。很快到了第二個樹杈,他打量了一下,有點狹小,繼續(xù)往上。
在第三個樹杈停了下來。
第三個樹杈比較隱蔽,地方也寬敞,適合休息。
他將拉過周遭的樹枝,相互纏繞打結(jié),弄了個簡易的小窩。將行李放置好,并取出繩子,給自已弄了個保險,以免睡覺時不小心掉下去。
時間尚早,還抽空站在樹上,往下尿了個尿。
然后躺在了小窩。
體驗感很差,一點都不舒適。
但很安全。
真的有怪物,或者野獸經(jīng)過,也不會注意到自已。
就是蚊蟲有點多。
這就沒辦法了,除了穿的厚點,把自已完全縮在衣服中,想不到別的方案了。好在吃苦吃的慣了,盡管條件艱苦,依然睡的著。
他躺在小窩里,透過樹葉的縫隙,望天上的月亮。
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聲,思緒萬千。
想著亂七八糟的事,想了許久,不知不覺中睡去。
不知過了多久。
他疲憊醒來,腰酸背痛。
天色尚未全亮,朦朦朧朧。
隱隱約約,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,像是某種野獸的叩齒聲。
他翻了個身,揉了揉眼屎凝結(jié)的雙眼,透過樹葉的縫隙,向下望去,尋找聲響的來源。
入眼時奇怪的黑影,仔細看,似乎是某種細密的鱗甲。
不知道是什么鬼東西。
潘佳撐著身子,又看了看。
忽然渾身冰冷,睡意全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