倪昧爬上了車頂。
李三寶卻緊緊盯著褚老鬼,狠狠說道:“老東西!你壞了我們老大的事,今天……”
褚老鬼懶得抬眼,直接打斷了他:“廢話真多……”
他將最后一把長刀插在地上,手里只留了把匕首,淡然說道:“我這最后一程,原是為了殺喬瑞峰,張白凱這些人的,現(xiàn)在卻只能用來對付你們這些廢物,真是遺憾……所以,你們在等什么呢?”
李三寶身后,有個小弟破口大罵:“老雜種,現(xiàn)在就宰了……”
褚老鬼右手一甩!
那人聲音戛然而止。
嘴里插著一把匕首,眼睛圓瞪,然后徑直往后倒去,“噗”地摔倒在地。
事出突然,眾人措手不及。
誰也沒想到,這個消瘦的老頭,會突然出手。
感覺很錯愕。
殺一個人,這么簡單么?
褚老鬼完全不受影響,拔起地上的第一柄長刀,仰天唱道:“有道是,滿腔的血,酬知已;千杯的酒,向天祭;人間是是非非善善惡惡終有報,沉沉浮浮悲悲歡歡無窮期……”
聲音嘶啞,并不好聽。
卻有種說不出的豪邁。
這消瘦的軀干里,好似有巨大的能量。
唱罷,他用握著長刀,指著李三寶和蘇松,說道:“那天,你們倆去了幼兒園,是么?”
“是你媽!給我上!”
李三寶怒吼一聲,揮手喊道。
褚老鬼的行為,難以預(yù)料。本來就是個瘋瘋癲癲的人,他不想浪費時間去詢問與猜測了,先砍死再說吧。
周圍四五個小弟得令,立刻撲了過去。
褚老鬼往前一沖,側(cè)身閃進(jìn)人群。
幾人呼喝不絕,打成一團(tuán)。
褚老鬼卻一言不發(fā)。
始終沒有刀劍碰撞聲,他避開對方的武器,手里長刀低垂著。
只有在對方砍過來,或刺過來時,會忽然出手;沿著對方的手臂,以更快的速度,斬斷對方的喉嚨。
或是貼著對方的身體,由下而上,插進(jìn)對方的肚子。
呼喝之聲來的快,去的也快。
最后一個人,握著插在自已腹部的刀身,踉蹌后退,嘴里發(fā)出痛苦絕望的聲音,牙齒上盡是血跡。
“砰”的一聲,撞在公交車上。
倚靠著車身,疼的齜牙咧嘴。
最終卻站不住,緩緩滑落,跌坐在地上,出氣多,進(jìn)氣少,漸漸沒了生機(jī)。
車身上留下了鮮艷的血跡。
褚老鬼默默無言,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第二柄短刀。
人群出現(xiàn)了短暫的寂靜。
過了片刻,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
頓時一片動蕩,驚訝中夾雜著恐懼。
許多人,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。
與陸沉沉激戰(zhàn)時,慘烈的狀況不同。每次結(jié)束,到處都是亂滾的腦袋,以及無頭的尸體。
褚老鬼給敵人造成的傷口并不大,卻很致命。他的殺人風(fēng)格,與薛甜甜相似,都是循隙而進(jìn),一擊致命。
動作沒有薛甜甜那么快,也沒那么連貫,仿佛閃電。
但卻更為老練,非常穩(wěn)。
控制力很強(qiáng)。
“所以……你們又在等什么?”
褚老鬼又淡淡地問道。
他就這樣,一個人站在這里。
以消瘦的身軀,面對八方之?dāng)场?/p>
卻壓的大家喘不過氣。
李三寶臉色有點發(fā)白。
褚老鬼的實力,超出了他的預(yù)料。以前的確認(rèn)識這個人,但絕不會想到,是個如此強(qiáng)勁的高手,只當(dāng)是個瘋瘋癲癲的,無用的乞丐。
蘇松的眼睛,則滴溜溜轉(zhuǎn)。
他悄聲說道:“三寶哥,老大那邊怕有問題,要不,我?guī)嘶厝タ纯???/p>
確實是個很重要的事。
營地被抽空,人手都帶來了這里。
那邊很可能有變故。
李三寶低聲嘀咕:“或許,老大他們另有準(zhǔn)備呢……”
陸清洛那個女人,心思很難猜的。
誰知道有沒有料到這種事。
“什么?”
蘇松沒聽清,問了一句。
而他倆身邊的幾人,已經(jīng)再度沖了上去。
這幾人實力不俗,都是董華峰和張白凱派來的好手。
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一陣脆響。
刀劍相撞,火花四濺。
這回不再是無聲無息。
大家想一擁而上,直接剁碎了這個老頭。但地方有限,只容得下這幾人混戰(zhàn)。
褚老鬼不以氣力見長。
刀劍相接,震的他身形后退。
他悶哼一聲,退至公交車旁。
車頂上的倪昧,看了他一眼,有點擔(dān)心。
褚老鬼似乎感覺到了,也不轉(zhuǎn)頭看,開口說道:“做你自已的事,我沒那么容易死……”
說完,腳下一蹬,便躥了出去。
短兵相接,叮當(dāng)之聲不絕。
過了數(shù)秒,“鐺”的一聲,火花濺起,褚老鬼硬接了一刀。
接連退了數(shù)步。
氣喘吁吁,臉色蒼白。
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短刀,只剩了半截,便隨手扔在了一邊。
胸口衣裳劃開,殷出血跡。
受傷了。
他臉上卻帶著譏諷的笑容。
對方的人群里,有捂著脖子的,有按著胸口的。短暫的寂靜之后,卻忽然噴出鮮血。慘叫聲起,兩人倒地掙扎,漸漸沒了性命。
尚有兩個人站著。
目中卻已無戰(zhàn)意,頗多驚恐。
褚老鬼伸手,拔起地上一桿長槍。
緩緩上前。
李三寶喊道:“一起上!一起上!他受傷了!”
大家也看得明白,知道單打獨斗,完全沒有勝算。相互對視,卻又不敢冒然前沖,腳下慢慢往前挪。
密密麻麻,將褚老鬼圍在里面。
車頂上的倪昧,卻顧不上。
他拿著大喇叭,舉到嘴前,發(fā)出一些奇怪的聲響。
仿佛貓叫,仿佛嬰兒夜啼。
在這獨特的氛圍中,感覺十分詭異。
叫了十余聲。
他側(cè)耳傾聽,皺起了眉。
思量片刻,舉起大喇叭又叫。
換了種聲音,大家聽著有點熟悉,卻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。
倪昧就這樣,叫一會兒,聽一會兒。
然后換個聲音,繼續(xù)叫。
就像在等待什么似的。
但沒人在乎他,也搞不懂這貨在做什么。拿個喇叭在那兒鬼哭狼嚎的,在為褚老鬼哭喪?
張文書的手下,個個都是奇葩。
剛剛褚老鬼還唱歌呢,現(xiàn)在車頂上的小子又在莫名其妙鬼嚎。
都他媽是神經(jīng)??!
車下已打成一團(tuán)。
褚老鬼已狀若瘋魔,在人群中左沖右突,呼嚎不已。武器換了幾把,目下已是一把菜刀。
身上的傷越來越多。
倒下的人也越來越多。
他向著其中一個高手沖過去,那人一刀劈開。他卻不格擋,身子一側(cè),硬生生挨了一刀,肩頭至后背被豁出一道長口。
他卻趁著這個時間,一閃而逝。
沖到了那人身后。
而李三寶正躲在那人身后!
李三寶只見一張滿臉是血的臉,越來越大,忽然便到了眼前。
自已急切之間,卻手足無措。
愣愣待在原地,竟然不知逃跑。
褚老鬼卻沒有直接劈了他,而是一個旋身,將他挾持在身前,刀刃抵著脖子。
李三寶似乎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但已跑不掉,顫聲說道:“褚老……老褚,你別亂來……你放了我……我……我讓他們走……放你們一條生路……”
褚老鬼似笑非笑:“哦?”
李三寶說道:“你這樣……挾持著我……威脅他們沒用的……得我跟他們說……”
“威脅?”
褚老鬼好似聽了什么天方夜譚,哈哈大笑,刀刃跟著顫抖,割開了李三寶脖子上的皮,開始滲血。
“你是個什么東西!給人家當(dāng)狗而已,也配我讓我挾持……”
李三寶眼睛圓睜,不知他要干什么。
褚老鬼嘴里吐出一口血,卻仍在笑,說道:“那天,你去了幼兒園,是么?”
李三寶不敢說話。
眾人躍躍欲試,緊張又期待。
準(zhǔn)備再次圍攻。
褚老鬼菜刀旋轉(zhuǎn),拉起他的手臂,刀光一閃,割了手筋。
迅速拿起另一只,又是一刀。
李三寶頓時慘叫。
被他一腳踢出,趴伏于地。
褚老鬼上前,刷刷兩刀,割了他的腳筋。
李三寶頓時在地上翻滾起來,嚎叫不止,鮮血淋漓。
褚老鬼緩緩站起身。
渾身破爛,已是一個血人。
又吐了一口血。
牙齒盡是赤色,卻蓋不住笑意。
他拎著菜刀,指著眾人:“所以……你們在等什么呢?”
倪昧仍在車頂怪叫。
與李三寶的慘叫遙相呼應(yīng),此起彼伏,簡直是相得益彰。
眾人對望,準(zhǔn)備圍殺。
有幾個卻悄悄往后退,想離開這個地方。
蘇松眼角直跳,便是其中之一。
他聽著車頂?shù)穆曇?,總覺惴惴不安。
褚老鬼看了他一眼,止不住咳嗽,陰惻惻地說道:“想回去?咳咳……沒必要……張文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,喬瑞峰自已……此刻還不知是死是活呢……咳咳……”
蘇松臉色一白,咬牙道:“一起上,殺了他!”
而此刻的喬瑞峰,仍坐在營地里。
聽下面的人匯報消息。
聽完,他淡淡地笑了笑,說道:“清洛,你被騙了……張文書在門外呢?!?/p>
陸清洛臉色頗為難看,咬牙道:“那就鎖緊門,等南門的人回來……”
喬瑞峰看了看她,搖了搖頭,說道:“不用,我在外面還藏了六七十人……你們怎么都這樣看著我,計謀嘛,無非就是你騙騙我,我騙騙你,誰不會呢?!?/p>
老宋諸人,都驚訝地看著他。
喬瑞峰聳聳肩說道:“他怕是沒機(jī)會見到我了……”
而張文書領(lǐng)著眾人,向營地走去。
路過一座橋,將陸沉沉留下。
卻轉(zhuǎn)頭,問薛甜甜:“需要多長時間?”
薛甜甜目中寒光閃爍,說道:“半個小時夠了!”
張文書點點頭,對陸沉沉說道:“黎黎留下協(xié)助你,守住一個小時!這一個小時之內(nèi),無論誰來了,都要攔下!”
陸沉沉沒有別的話,只說了一句:“好!”
張文書不再多言,領(lǐng)著余人繼續(xù)往前走。
快到營地時,對面已站滿了人。
烏泱泱的,足有六七十人。
每人手上,都拿著長刀,轉(zhuǎn)動之時,偶爾泛著寒光。
“李其虎?”
張文書倒真有些意外。
張白凱和董華峰參與,在意料之中。李其虎向來中立,沒想到會趟這趟渾水。
李其虎苦笑道:“兄弟,別怪我,我也是被逼的。開會刺殺的事,我也參與了。你這實力忽然這么強(qiáng),我怕你以后知道了,要報復(fù)呀,我是真怕死呀……所以,你還是死了的好。”
薛甜甜幾人,面色十分難看。
事出突然,忽然要面對這么多敵人。
畢竟自已這邊大都是高端戰(zhàn)力,但也耐不住對方人多呀。
張文書看著他,搖搖頭,說道:“你該再忍一忍的……至少,該等我們兩敗俱傷。”
李其虎苦笑:“我也想呀,但是現(xiàn)在不參與,喬瑞峰贏了,怕得想方設(shè)法宰了我……我得表示表示。”
張文書嘆了口氣,沒再說什么。
靜靜站著,似乎在等待著什么。
李其虎則揮揮手,說道:“時間不等人,兄弟有點著急,莫怪,莫怪……”
他身后的人群涌動,開始往前走。
張文書說道:“唉,看來都喜歡留一手……這樣吧,李胖子,我給你念首詩……”
李其虎說道:“好,你念,我一邊殺,你一邊念,兩不耽擱,節(jié)省時間……”
張文書“哦”了一聲,悠然念道:“我打江南走過,那等在季節(jié)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,東風(fēng)不來,三月的柳絮不飛……足音不響, 三月的春帷不揭…… 我噠噠的馬蹄聲是美麗的錯誤,我不是歸人,是個過客……李胖子,你聽這聲音……噠噠……”
黑暗中,道路盡頭。
噠噠,噠噠,噠噠。